马车辚辚，碾过京城熟悉的青石板路。车厢内，江云握着唐清婉的手，感受着掌心的温软，目光却有些游离。

这几日初为人父的狂喜与沉溺，几乎让他忘却了自己除却丈夫和父亲之外的身份——一个坐拥诸多产业的东家。

闽州之行他做了甩手掌柜，归来后更是将一颗心全然扑在了唐清婉和未出生的孩子身上。

这份忘我，是人之常情，却也带着一丝对肩头责任的疏忽。所幸，那些产业根基深厚，自有得力之人操持，但久疏问候，终究不妥。

“娘子，许久未去‘天上人间’了，倒有些想念那些唱念做打。”

江云侧首，看着妻子恬静的侧颜，轻声道。那里倾注了他不少的心血，是他商业版图里一颗璀璨的明珠。

唐清婉莞尔，眸中映着车窗外流转的光影：“夫君想去，妾身自然相陪。也正好出去透透气。”

于是，带着清婉和贴身丫鬟小青、小环，江云一行人来到了“天上人间”那熟悉的朱漆大门前。

今日恰有演出，门前车马络绎，楼内丝竹管弦之声隐隐透出，带着喧嚣的热闹。

步入其中，熟悉的脂粉香、茶香混合着人声的热浪扑面而来。大堂内座无虚席，连二楼视野上佳的雅间也早已被预订一空。

正思忖着是否改日再来，一道带着夸张惊喜的声音穿透了喧嚣：“哎呦喂！我的大东家！您可算想起这方宝地了！老身还以为您被哪路神仙请去享清福，忘了咱们这人间烟火了呢！”

只见杨妈妈一身锦绣，脸上涂着时兴的胭脂，扭着丰腴的腰肢，满面堆笑地快步迎了上来。

她眼波流转，在江云和唐清婉身上打了个转，那笑容里既有熟稔的调侃，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——这位东家，可是许久未露面了。

江云笑着拱拱手：“杨妈妈这张嘴啊，还是这般厉害。我岂能忘了这心血之地？这段时日，辛苦杨妈妈了，经营可还顺遂？”

杨妈妈用团扇掩着嘴轻笑，眼角的细纹都透着精明：“托东家的福，好着呢！虽说没了开张时那人挤人、脚踩脚的盛况，可胜在细水长流，稳稳当当。您瞧，”

她下巴微抬，示意了一下虽不爆满但坐得七七八八的大堂，“如今是恰到好处，既不空着冷清，也不至于让后来的贵客望座兴叹。新鲜劲儿过了，留下的才是真主顾呢。”

江云心中了然。这情形，正如他前世所知的“热剧”规律，再精彩的内容，重复上演，新鲜感总会褪去。能稳住基本盘，形成常态化的盈利，已是不易。

“江公子，”杨妈妈凑近了些，压低声音，带着几分神秘，“雅间确实是满了。不过……王世文王公子今日包了一间，正在里头看戏呢。您看……？”

“王兄在此？”江云眼中瞬间迸出惊喜。他正打算往王府递拜帖，答谢闽州一路的照拂，未曾想竟在此巧遇。“快，烦请杨妈妈引路！”

雅间内，王世文正斜倚在软榻上，捻着几粒干果，看得入神。门被推开，他不耐地蹙眉，刚要呵斥哪个不长眼的打扰雅兴，待看清来人，脸上的愠色瞬间化为惊喜，猛地站起身。

“太白兄！是你！”王世文大步上前，用力拍了拍江云的肩膀，上下打量，眼神热切，“好家伙！可算见到你了！” 他语气真挚，那份担忧与重逢的喜悦溢于言表。

江云也笑着回礼：“王兄，久疏问候，实在是惭愧！正想着明日就去府上叨扰，没承想竟在这儿遇上了，真是天意！”

寒暄过后，江云侧身，将身旁的唐清婉让到身前，郑重介绍：“王兄，这位便是内子，唐清婉。”

唐清婉落落大方，向王世文盈盈一礼，姿态优雅，声音清越：“清婉见过王公子。闽州之行，多蒙公子照拂夫君，妾身在此谢过。”

王世文眼前一亮，连忙拱手还礼，啧啧赞叹：“哎呀呀！弟妹快快请起！难怪！难怪啊！太白兄藏得如此严实，弟妹这般国色天香，仙姿佚貌，换作是我，也得金屋藏娇，寸步不离地守着……”

他本是口无遮拦的性子，话赶话地就接了下去，“……连去青楼都……咳！咳咳！”

话刚出口半截，他猛地意识到不妥，后半句硬生生卡在喉咙里，一张俊脸憋得通红，赶紧用拳头抵着嘴，假咳起来，眼神飘忽，满是懊恼。

江云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，尴尬得脚趾几乎能抠出三室一厅。他飞快地瞥了一眼唐清婉，心中暗骂王世文这张嘴。

一时间，雅间内气氛微妙地凝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