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呃……”江云看着自己黏糊糊的手，尴尬地嘿嘿一笑。
小环叉着腰，小大人似的叹气：“公子今天好奇怪哦，总是傻傻的，一点都不专心！”
“嘿！小丫头片子，还敢编排起你公子我了？”江云作势要抬手敲她脑门，可看到满手的浆糊，又讪讪地放下。
“噗——哈哈哈！”
这一次，唐清婉终于忍不住了。
看着江云那副窘迫又强作镇定的模样，还有小环那气鼓鼓的可爱表情，她长久以来紧绷的心弦仿佛被彻底拨动，爆发出了一阵清脆如银铃般的畅快笑声。
这笑声发自肺腑，带着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愉悦，连带着她整个人都鲜活明亮了起来。小青也在一旁笑得前仰后合。
欢快的笑声如同清泉，流淌在小小的院落里，驱散了秋夜的微凉，也冲淡了长久以来笼罩在唐清婉眉宇间的淡淡愁绪。
在笑闹与磕磕绊绊中，花灯终究是做好了。
唐清婉和小青的鲤鱼灯，鳞片闪耀，姿态灵动，仿佛下一秒就要摆尾游入水中，堪称艺术品。
而江云和小环的兔子灯……嗯，造型别致。兔身歪歪扭扭，一只耳朵精神抖擞地竖着，另一只则无精打采地耷拉下来，配上江云“神来之笔”画上去的两只大小不一、略显“智慧”的眼睛，整只兔子透着一股呆萌又滑稽的气质。
“咳……”江云摸了摸鼻子，看着这鲜明的对比，自我解嘲道，“看来为夫的动手天赋，点得有点偏啊。”
“就是公子的错！”小环撅着嘴，指着兔子耷拉的耳朵，“您糊这边的时候心不在焉！”
“好好好，我的错，我的错。”江云失笑，看着小环气鼓鼓的样子，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，语气是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宠溺。
剩下的材料尚多，四人意犹未尽，又沉浸其中。
这一次，江云收敛心神，认真向唐清婉请教。
唐清婉也难得放松，耐心指点，手指偶尔会不经意地触碰到江云的手背，两人都如触电般微微一缩，又装作若无其事。
小环和小青则在一旁互相“攀比”着各自做的小花灯。小小的院落里，充满了久违的欢声笑语。
当暮色四合，几盏形态各异但都凝聚了心意的花灯被小心翼翼地收拢，暂时安放在江云偏房的窗台上。
月光透过窗棂，洒在那些彩绢竹篾上，晕开柔和的光晕。
与唐清婉互道了“安歇”，看着她带着浅浅笑意和小青离去的背影，江云才拖着疲惫却异常满足的身体回到偏房。
关上门，世界仿佛瞬间安静下来。可心湖却依旧波澜起伏。
唐清婉专注制灯的侧影，夕阳下她挽发时惊鸿一瞥的温婉，还有那如花绽放的嫣然一笑……
一幕幕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中反复回放。一股难以言喻的甜蜜和悸动充盈着胸腔。
“嘿嘿……”他忍不住傻笑出声，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。
身体比思绪更诚实，他猛地扑到床上，一把抱住柔软的枕头，将发烫的脸深深埋了进去，双脚甚至快活地在空中蹬了两下，整个人在床上扭来扭去，仿佛要借此宣泄那满溢的、无处安放的雀跃心情。
就在这时——
“吱呀”一声，房门毫无预兆地被推开！
江云的动作瞬间僵住，像被施了定身咒！
他猛地从枕头里抬起头，脸上还带着未褪的红晕和傻笑，头发也蹭得乱糟糟。
他心中哀嚎：完了完了！一世英名！这丫头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！连门都不敲！幸好没在换衣服……不然……岂不是要她负责？！
门口站着的小青，脸上带着一种豁出去的郑重。
她似乎没注意到江云刚才的窘态，只是深吸一口气，目光直直地看着江云，声音清晰地说道：“姑爷！今天……今天谢谢你！”
江云定了定神，坐起身，故意装出一脸茫然，还伸手用手背贴了贴小青的额头：“嗯？没发烧啊？怎么突然说胡话？平常不都是‘登徒子’、‘登徒子’地叫得很欢吗？”
“姑爷！”小青一把拍开他的手，小脸板得严肃，“小青是认真的！今天的小姐，真的很欢欣！是那种……从心底里透出来的喜悦！
小青很久很久没看到小姐这样笑了。”
她声音有些哽咽，眼圈又微微泛红，“以往的中秋，还有别的节日……小青也总想劝小姐出去看看灯会，散散心。”
“小姐她……她其实每次听见外面热闹的声音，眼睛都会亮一下，可最后总是摇头，说‘在家就好’……”
“我知道，她是怕，怕被人看见，怕那些指指点点……她总是把自己关起来……”小青的声音低了下去，充满了心疼。
她抬起头，眼中是纯粹的感激：“可是今天，姑爷您说动了小姐！您还陪着她一起做花灯，小姐她……她笑得那么好看！”
“所以，小青谢谢姑爷！真心实意地谢谢您！”她郑重地对着江云，行了一个标准的万福礼。
看着眼前这个忠心耿耿、为了小姐的开心而特意跑来道谢的小丫头，江云心中那点被打扰的懊恼早已烟消云散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暖融融的感动。
他收起了玩笑的神色，正色道：“傻丫头，谢什么？我是你家姑爷，是你家小姐的夫君。让她开心，这本就是我该做的。”江云语气温和道。
“嗯！”小青用力点头，眼中泪光闪烁，却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，“那……姑爷您早点歇息，小青告退了。”她退后一步，轻轻地带上了房门。
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。
江云却没了刚才在床上打滚的傻气。
他走到窗边，手指轻轻拂过那盏歪耳朵兔子灯粗糙的表面，又望向窗外那轮渐圆的明月。
月光如水，温柔地洒满庭院。
他唇边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