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站姿有些奇特,一条腿明显地使不上力,走起来微微跛着脚。
然而,他却努力地挺直了自己的腰杆,汗水已经浸湿了他后背的衣服。
他的声音因为长期授课而沙哑,但每一个字的吐露都清晰而用力,回荡在简陋的教室里。
闷热的空气从破损的窗洞涌入,孩子们通红的小脸上挂满汗珠,手中的石板也被汗水浸得发亮。
然而,唯有那一双双盯着斑驳黑板的眼睛,亮得惊人。
那光芒,瞬间刺痛了刘振华习惯了繁华的眼睛。
他下意识地伸出手,轻轻触摸那土坯墙的裂缝,指尖传来的灼热与粗砺,与他昨日从小享受的港岛繁华,形成了无比尖锐的对比。
恍如隔世。
刘光天站在他身后,目光深沉地扫过这片土地,
扫过那位残疾却挺直脊梁的老师,扫过那些在酷热中依旧闪亮的眼睛,缓缓道:
“看到了吗?这里,才是我们真正该投资的地方。”
这句话,像一道闪电,劈开了刘振华心中的迷雾。
他看着那位跛脚却站得笔直的老师,心中翻涌着前所未有的震撼。
他忽然明白了“投资”的另一层含义。
父亲带他来这里,看的不是贫困,不是破败,而是这破败中顽强燃烧的火种。
那上百亿的投资规划,或许能堆砌起更高的摩天大楼,创造惊人的财富数字。
但在这里,在这片看似一无所有的土地上,投资哪怕微不足道的一点资源,都可能点燃无数个未来的希望,改变一群孩子乃至一个地区的命运。
这种投资,回报的不是金钱,是一个民族的脊梁与未来。
这位老师,用他微薄的力气、残疾的身体,尚且在这里为孩子们支撑起一片精神的天空。
那么,拥有巨大资源和能力的他们,
又该如何用自己的方式,去支撑起更多这样的“脊梁”,
让这份在艰难中也不曾弯折的坚守,能够传递下去,能够看到希望?
他收回手,指尖的灼热已被心中的滚烫所取代。
他再次望向那间教室,目光不再仅仅是同情与震撼,而是多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与了悟。
他知道,他人生的轨迹,从触摸到这面土墙、看到那位老师的脊梁的这一刻起,已经发生了不可逆转的偏转。
就在这时,那位老师敏锐地察觉到了窗外的目光。
他朗读的声音微微一顿,抬起眼,恰好与刘振华探寻的视线在空中相遇。
那是一双深邃、带着些许疲惫,却异常沉静的眼睛。
老师没有惊讶,也没有被窥视的不悦,只是对着孩子们温和地说:
“大家自己先把下一段课文读三遍,不认识的字互相问问,老师出去一下。”
教室里响起了参差不齐却格外认真的读书声。
老师这才放下手中的课本,擦了擦额头的汗,微微跛着脚,一步步地走了出来。
他的步伐虽因腿脚不便而略显迟缓,但那挺直的腰背却没有丝毫佝偻。
他走到父子二人面前,脸上是常年在山野间被风霜刻下的皱纹,却带着温和的笑意:
“两位同志,是从山外面来的吧?这么热的天,路上辛苦了。”
他的声音近距离听来,沙哑感更重,却透着一股真诚的热情。
刘光天上前一步,郑重地伸出手与老师握了握:
“老师,打扰您上课了。我们……只是路过,进来看看。”
“不打扰,不打扰。”老师连连摆手,回头望了一眼教室里的孩子们,眼神里满是慈爱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,
“我们这地方偏,难得有外面的人来。孩子们看到生人,也挺新鲜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