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54章 大人,时代变了!(2 / 2)

他冰冷的声音穿透帐幕,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。

“传令,明日天明,伙夫营减灶,各营收卷部分旌旗,做出拔营后撤之姿态。”

“今夜子时,全军出击,踏平黄金山!”

……

连日来的相安无事,早已让黄金山守将周猛的心防松懈到了极点。

在他看来,刘靖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,被自己这处天险堵在这里动弹不得。

尤其是鄱阳郡被危大帅攻破的消息传来,更让他坚信,刘靖已成瓮中之鳖,腹背受敌,败亡只在旦夕之间。

当斥候连滚带爬地来报,说亲眼看到刘靖大军正在收卷旌旗,连伙夫营的炉灶都已熄灭大半,一副准备拔营撤离的沮桑模样时。

周猛欣喜若狂,一脚将身边的酒坛踢翻,醇香的酒液流了一地。

他当即认定,是刘靖听闻鄱阳失守,自知大势已去,终于要夹着尾巴滚回歙州老家了。

“哈哈哈!老子就说那姓刘的小子外强中干,不过是个银样镴枪头!”

周猛一只脚毫无仪态地踩在案几上,得意地对副将大笑:“传令下去,今夜不必严防,让弟兄们都好生歇着!”

“等大帅命令一到,咱们就回鄱阳城,喝酒吃肉,玩女人!”

“城里的娘们,肯定比山里这些带劲!”

军令下达,整座营寨的戒备瞬间形同虚设。

巡夜的士卒三五成群,靠着栅栏,借着微弱的月光赌钱说笑,污言秽语不绝于耳。

本该警惕的暗哨,则寻了背风的角落,抱着长矛,早已鼾声如雷,口水流了一地,梦里说不定已经回到了鄱阳城。

无人察觉,在他们自以为高枕无忧的营寨之外,一片沉默的阴影,正借着夜幕的掩护,如涨潮的海水般无声压境。

子时。

夜最深,人最困,万籁俱寂。

数百名玄山都精锐如林中鬼魅,悄无声息地翻过木栅。

他们手中的短刃在睡梦中的哨兵脖颈间一抹而过,温热的血溅在他们冰冷的脸上,连一声完整的惨叫都未能发出,便被拖入了黑暗。

沉重的营门,在十几名顶尖壮汉用身体发动的撞击下,伴随着“轰”的一声巨响,从内被野蛮地撞开。

轰隆隆!

下一刻,大地震颤,铁蹄轰鸣如涛!

“杀!”

一声炸吼,如平地惊雷,骤然撕裂了山谷的死寂!

刘靖一马当先,他手中那杆寻常需要双手才能挥舞的沉重马槊,此刻单手持握,在黑暗中化作一道夺命的乌光!

下一刻便将一名睡眼惺忪、刚刚提起裤子冲出营帐的敌军什长,连人带甲轻而易举地洞穿,随即手臂发力,高高挑在半空,如同穿起一串破烂的腊肉!

这是一场屠杀。

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。

刚从营帐中衣衫不整冲出的危军士卒,脑子还是一片混沌,甚至没看清敌人的模样,就被飞驰的马蹄踏碎了胸膛,撞飞的身体又如同保龄球般砸倒一片。

营寨内,火光四起,人头滚滚。

惨叫声、求饶声、兵器碰撞声与骨骼碎裂声响成一片。

周猛被人从一个抢来的民女身体上惊慌失措地推醒,他手忙脚乱地套上那身甲胄,踉跄着冲出帅帐。

眼前那血与火交织的地狱景象,让他肝胆俱裂。

“敌袭!敌袭!”

有士兵吹动骨哨,嘶声高喊,然后却被震天的喊杀声与哀嚎所淹没。

短暂的失神过后,周猛脑中没有半点组织抵抗的念头,连滚带爬地翻上一匹亲兵拼死牵来的战马,只想逃离这片修罗场。

然而,极度的慌乱与酒后的后遗症让他手脚发软,脚下一滑,竟没能踩稳马镫,整个人狼狈不堪地从高大的马背上重重摔了下来!

“噗嗤!”

不等他挣扎爬起,几匹受惊的战马嘶鸣着从他身上狂奔而过。

沉重的马蹄,将他毫不留情地踩成了一摊混合着碎骨、内脏与金属片的模糊血肉。

主将当场阵亡,本就崩溃的军队彻底没了魂。

五千守军,除了少数机灵的从后寨山路侥幸逃脱,其余尽数被斩杀、俘虏。

那不足千人的残兵,丢盔弃甲,亡命奔向鄱阳郡城。

……

“废物!一群饭桶!”

鄱阳郡刺史府之内,危仔倡听完溃兵带着惊惶的禀报,气得一把将手中的琉璃酒盏狠狠掼在地上,一声脆响,琉璃四散。

他一把揪住一名带队逃回的校尉的衣领,本就因喝醉而微红的双目,此刻一片赤红,状若疯虎:“周猛何在?”

那校尉咽了口唾沫,磕磕巴巴地答道:“回禀刺史,俺不晓得,昨夜营寨混乱一片,许……许是战死,也许是被刘靖擒了。”

危仔倡一把将其推开,借着酒劲吼道:“刘靖!我必将你碎尸万段!”

他猛地拔出腰间佩剑,剑锋在烛火下闪烁着森然的寒光。

杀气腾腾的他,当即高喊,明日要亲自点兵出城,与刘靖决一死战。

“刺史息怒!万万不可啊!”

几名心腹将领见状,吓了一跳,纷纷劝阻。

“刺史,刘靖兵锋正盛,士气如虹,其麾下重甲骑兵更是野战利器!”

“我军新下鄱阳,人困马乏,军心未定,此时出城野战,正中其下怀啊。”

“是啊刺史!我等当据城而守!鄱阳城高池深,新得无数粮草军械,兵多将广,他刘靖那点人马,用来攻城就是以卵击石,是拿鸡蛋往石头上碰!”

“给他一年半载,他也休想撼动城墙分毫!”

“只需坚守,再遣精锐轻骑,日夜袭扰其粮道,不出月余,他粮草不济,必定不战自溃!”

众将的劝说,如同一盆冰水,兜头浇灭了危仔倡冲天的怒火。

十则围之,五则攻之。

攻城一方,往往是兵力形成碾压之势,从未听说兵少者,攻打数倍于自己之敌据守的城池。

简直是倒反天罡!

他剧烈地喘着粗气,胸膛剧烈起伏,握着剑柄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节节发白。

理智,终究还是压倒了被羞辱和愤怒支配的冲动。

他缓缓垂下了剑,锋利的剑尖在石板上划出一道刺耳的声响。

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,充满了不甘与怨毒。

“好!”

“传令下去,全军戒备,紧闭四门,任何人不得出战,违令者斩!”

“本帅就在这城头,亲眼看着,他刘靖,能奈我何!”

……

在黄金山休整一日,迅速整编战俘降兵后。

刘靖亲率大军,旌旗如林,甲光向日,浩浩荡荡,直抵鄱阳城下。

傍晚时分,大军主力在城外五里处安营扎寨,无数的营帐如雨后春笋般在平原上冒出,灯火燃起,连绵数里,宛如一条匍匐的火龙。

刘靖则带着袁袭和一队亲卫骑兵,策马登上一里外的一座小丘。

残阳如血。

浓稠的余晖将远处那座沉默的雄城,染上了一层不祥的殷红。

高耸的城墙,如一头蛰伏在大地之上的洪荒巨兽,散发着压抑气息。

那扇新修的、外包着厚厚铁皮的巨大城门,在城楼上亲自督战的危仔倡看来,是足以抵挡一切冲击的最终屏障。

刘靖勒住马缰,静静眺望着那座被无数前人誉为“坚不可摧”的雄城,嘴角却缓缓勾起一道意味深长的弧度。

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怜悯,以及更多的嘲弄。

大人,时代变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