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事既毕,书房内紧绷的气氛霎时缓和下来。
李朝平脸上堆满笑容,仿佛卸下千斤重担,又似看到了金光万丈的前程,他朗声吩咐下去:
“快!速去准备宴席!今日得遇伯爷与王大人,实乃我李家天大的幸事,定要不醉不归!”
不多时,丰盛的酒宴便设在了李宅花园的水榭之中。
虽处海外,宴席规格却全然依照中原礼仪,可见李家不忘根本之意。
侍女们穿着轻软的绸衣,步履轻盈,穿梭其间,奉上各式珍馐美味。
既有吕宋本地特有的海鲜——巨大的龙虾、肥美的石斑鱼、色泽诱人的螃蟹,以香料烹制,异香扑鼻;
也有按照中原技法精心烤制的乳猪、蒸制的点心;更少不了各式热带鲜果色彩缤纷,令人食欲大动。
酒过三巡,气氛愈加热络。
王世文已是满面红光,与李朝平高声划拳,林文正则较为含蓄,但也与江云频频举杯,言谈间已多了几分亲近与热切。
江云品尝着一块用本地香料炙烤的鱼排,肉质鲜嫩,风味独特。
他忽然心念一动,放下银箸,状似随意地问道:“李老爷,林老爷,此番前来,见吕宋物产丰饶,尤其是各类瓜果粮食,似乎极易生长。不知此地,可有一种名唤‘红薯’的作物?”
李朝平正与王世文对饮,闻言一愣,略显茫然地放下酒杯:“红薯?伯爷说的可是那种长在土里,皮红心黄,蒸煮皆甜的土疙瘩?”
“正是此物。”江云点头。
“有倒是有,田间地头,房前屋后,多有种植。此物耐旱易活,产量尚可,贫苦人家常以此果腹,或是喂食牲畜…”
李朝平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解,“只是此物粗鄙,登不得大雅之堂,伯爷何以问起这个?”林文正也投来好奇的目光。
江云心中了然,果然如此。他微微一笑,解释道:“本伯乃是一时好奇。听闻此物亩产颇高,若引入大昌,或可缓解部分地区粮荒。”
“却不知在吕宋,此物具体产量几何?人们如何种植?”
林文正接过话头,解答道:“回伯爷,吕宋此地,得天独厚,气候温湿,稻谷一年可熟三季,本就少有饥馑之忧。”
“这红薯,确是额外添头。种植也简单,无非是截取藤蔓,插扦土中,粗放管理,待其自然生长。”
“亩产…若风调雨顺,大概能有七八石吧?确比稻谷高些,但因其不值钱,乡民也并不十分精心照料。”
‘七八石…’江云心中飞速计算,这产量已不算低,但远未达到他记忆中红薯那堪称恐怖的潜力。
看来此地之人确实不懂红薯的科学种植之法,如高垄深耕、合理密植、保墒追肥等。
但即便如此,这里的粮食也足以自给自足,人们自然将更多精力投入到利润丰厚的海上贸易中,从大昌换回瓷器、丝绸等珍贵货物。
他神色不变,淡然道:“原来如此。虽是如此,本伯对此异域作物颇感兴趣,想带些回去试种观赏,亦让京师贵人见识一番海外风物。”
“此外,吕宋稻谷一年三熟,种子想必亦有其优异之处。可否劳烦李老爷,代为收购一批品相良好的红薯,以及本地的稻种?价钱方面,不必计较。”
李朝平虽觉诧异,但这点小事与方才商议的大事相比,根本不值一提,立刻满口答应:
“伯爷放心,此等小事包在鄙人身上!定为您挑选最饱满的红薯和最优良的稻种,妥善保管,送上船去!”
“如此,有劳了。”江云举杯示意。众人虽不解其深意,但见伯爷对此事上心,也纷纷附和,宴席气氛再次推向高潮。
丝竹声起,觥筹交错,直至夜深人静,方才尽兴而散。
翌日清晨,江云谢绝了李朝平安排的游览,只带着王世文、宋洪源及数名精干亲卫,信步走向港口区的市集。
他此行还有一个重要目的——结识西洋商人,获取海图。
吕宋港作为南洋贸易枢纽,果然名不虚传。
码头上除了大昌的船队,还停泊着各式各样造型奇特的帆船,有三角帆船,也有来自更西方国度的卡拉克帆船,高耸的船楼、巨大的帆影,显示出迥异于东方的航海技术。
市集上人声鼎沸,各种语言交织,肤色各异的商人、水手、挑夫穿梭往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