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明朝清风四飘流…”
……
“看似个鸳鸯蝴蝶,不应该的年代。”
“可是谁又能摆脱人世间的悲哀?”
“花花世界,鸳鸯蝴蝶。”
“在人间已是颠,何苦要上青天?”
“不如温柔同眠…”
正是那首《新鸳鸯蝴蝶梦》!其词句看似直白,却蕴藏深意,雅俗共赏;意境缠绵悱恻,道尽世事无常与情爱悲欢。
尤其是“抽刀断水水更流,举杯消愁愁更愁”一句,化用古诗而浑然天成,将那种无可奈何的愁绪渲染得淋漓尽致。
而“由来只有新人笑,有谁听到旧人哭”更是如同一把犀利的匕首,剥开了风月欢场乃至人世情爱中最现实、最残酷又最令人心酸的一面。
这歌声,这词句,与此地此景——这繁华喧嚣背后的虚幻,与林三娘那“看似风光无限,实则孤寂无依”的飘零身世,以及她内心深处对真情渴望却又害怕受伤的复杂心境,产生了惊人而精准的共鸣!
江云像是过了一把歌瘾一般,而整个悦春楼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寂静。先前所有的诧异和轻视都消失了,每一个人,无论是才子富豪,还是歌姬仆役,都屏住了呼吸,沉浸在这前所未闻的曲调与直叩心门的词句之中。
这曲子不同于任何他们熟悉的腔调,它不故作高深,也不流于艳俗,它用一种奇异的“坦诚的沧桑”和“温柔的洒脱”,讲述着每个人心底都可能有的无奈与悲欢。
林三娘早已听得痴了。她怔怔地望着场中那道清俊的身影,美眸之中水光氤氲,涟漪骤起。
那歌声仿佛不是传入耳中,而是直接响彻在她的心湖深处,每一个字、每一个音符都像敲打在她最柔软、最脆弱的心弦上。
她飘零的身世、强装的坚强、无人可诉的孤寂、对知音的渴望……所有深藏的情绪被这歌声温柔而又残忍地一一牵引而出。
当唱到“由来只有新人笑,有谁听到旧人哭”时,她只觉得鼻尖猛地一酸,眼前瞬间模糊,赶紧低下头,强忍着才没让那盈眶的热泪滑落。
她下意识地紧紧抱住了怀中的琵琶,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,仿佛那是冰冷人世中唯一的倚靠。
一曲终了,余音袅袅,仿佛缠绵的丝线,缠绕在梁柱之间,萦绕在每个人的心头,久久不散。
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足足数息。
随即,如同火山喷发般,前所未有的、几乎要掀翻屋顶的热烈掌声与喝彩声轰然爆发!
“妙极!妙极啊!此曲只应天上有,人间能得几回闻!”
“好!唱得好!词更好!句句唱到我心坎里!”
“江公子真乃神人也!诗词冠绝,歌赋亦能通神!融汇古今雅俗,我等……五体投地!”
王世文激动得满脸放光,拼命鼓掌,恨不得跳起来告诉每一个人:“瞧见没!这是我兄弟!姑苏江云!江太白!”
赵煜一行人面如死灰,如同被抽走了魂魄。他们张着嘴,却发现任何诋毁嘲讽的言语在这样直击灵魂的表演面前,都变得无比苍白、可笑甚至丑陋。
他们在一片喝彩声中缩紧了脖子,灰溜溜地退挤到人群最边缘,恨不得化作一缕青烟立刻消失。
林三娘深吸了好几口气,才勉强压下胸腔里澎湃的心潮。她莲步轻移,走到江云面前,竟是不顾众人目光,盈盈一拜,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、细微的颤抖:
“江公子……大才。三娘……今日方知何为‘闻君一曲,如听仙乐耳暂明’。
公子诗词对联,已令三娘惊艳叹服,未曾想……公子于音律歌赋之境,竟已至‘以心为弦,以情为律’的化境。直抒胸臆,感人肺腑,三娘……拜服。”
她抬起头,目光灼灼地凝视着江云,那眼神复杂无比,其中有震撼,有钦佩,有找到知音的激动,有难以言喻的倾慕,更有一丝仿佛被看穿一切后的慌乱与脆弱。
“方才若有怠慢,万望公子海涵。若公子不弃,请移驾内堂,容三娘烹雪煎茶,愿……愿洗耳恭听公子雅音。”
江云拱手,从容还礼,语气依旧温和:“三娘言重了,在下愧不敢当。偶有所感,胡诌几句,能入大家之耳,已是幸事。三娘,请。”
在无数道交织着艳羡、惊叹、崇拜、嫉妒、好奇的目光注视下,江云与兴奋不已的王世文,随着那位步履明显有些慌乱、心绪早已被彻底打乱的京城花魁,缓缓走向那间雅致而静谧的内堂。
悦春楼今夜,因这跌宕起伏的文比,因赵煜出人意表的琵琶,更因江云那一曲惊世骇俗、直击心灵的《新鸳鸯蝴蝶梦》,将名震京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