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踱步至窗前,望着窗外宫檐上的积雪,沉吟片刻:“江云献上精盐、炒钢、沙模铸造、铁荆棘……桩桩件件,于国于军皆有大功。一个皇商身份,确实轻了。他有何所求?”
杨羽正色道:“江云曾对臣弟坦言,他身为赘婿,根基浅薄。巨额财富于他,非福反祸,犹如小儿持金过市。他之所求,并非金银,而是一份‘安身立命’的保障——军功爵位!唯有此等身份,方能护他周全,免遭宵小觊觎。”
“爵位?”杨宣愕然,随即放声大笑,“哈哈哈哈!好一个江云!竟将堂堂爵位当作护身符?当真是……杀鸡用牛刀!有趣,着实有趣!”笑罢,他眼神变得深邃锐利,“不过,此子眼光倒是毒辣。也罢!”
皇帝转身,目光灼灼:“若此番北征,能借他之法大破北荒,扬我国威,那便是泼天大功!届时,朕便赐他一个爵位,保他一生富贵平安,又有何难?!”
“皇兄圣明!”杨羽大喜,深深一揖。
“你我兄弟,何须这些虚礼!”杨宣笑着扶起他,脸上露出难得的温情,“今日元旦佳节,本应万家团圆。晚上朕在宫中设下家宴,你把王妃和孩子们都带来,咱们一家人,也好好聚聚!”
“是!臣弟遵旨!”杨羽朗声应道。
御书房内,兄弟二人相视而笑,窗外隐约传来宫城内庆祝新岁的爆竹声。
姑苏城。
京城御书房的密议,远在千里之外的江云自是浑然不知。
这个冬天的江云,正深陷自己“挖下的大坑”中,忙得焦头烂额。
西山煤矿产出的蜂窝煤,在这酷寒的冬天成了姑苏城的救命稻草,亦是独一份的暴利生意。
订单如雪片般飞来,矿场上招募的流民工人加班加点赶工,才勉强维持着供应不断。
虽有眼红者垂涎这滚滚财源,但一打听背后站着唐家,也都暂时按下了心思。
然而,支撑这庞大生产链条的,是天文数字般的粮食消耗!江云拍卖琉璃所得的三十余万两白银,如同投入无底洞,几乎全数化作了高价购粮的流水。
若非他行事隐秘,无人知晓他才是那神秘的琉璃卖家,恐怕早被全城百姓骂作“散财童子”或“人傻钱多”了。
这场寒潮,让姑苏城经历了前所未有的考验。
富户巨贾尚能支撑,底层百姓却挣扎在生死线上。
江云以工代赈,将大量青壮流民拉去挖矿,给了他们活路;唐家则联合城中尚有良知的富商,广设粥棚,以“行善积德”之名,勉强护住了那些无法劳作的老弱妇孺,熬过了这个严酷的冬天。
江云站在矿场高处,望着远处姑苏城郭上尚未完全消融的积雪,眉头微锁。
寒潮同样席卷了更北的草原。北荒苦寒之地,牛羊会冻毙无数,那些被逼入绝境的蛮族,开春之后,必然会如饿狼般南下劫掠!
这姑苏城的第一场大雪落下时,他就已嗅到了战争的血腥气息。来年开春,大昌与北荒之间,必有一场大战!
元旦这日,姑苏城终于有了一丝劫后余生的喜庆。虽然远不如往年热闹喧嚣,但家家户户的烟囱里,还是努力升腾起了带着饭菜香气的炊烟。
门窗内,隐约传来久违的欢声笑语。辛苦了一年,担惊受怕了一冬的人们,此刻终于能围坐在简陋却温暖的桌旁,分享着或许并不丰盛、却倾注了所有心力的团圆饭。
炉火跳跃,映照着每一张疲惫却带着希望的脸庞。战云虽在远方酝酿,但此刻,这一方小小的温暖与团圆,便是支撑他们继续前行的力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