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铛——!”
一声突兀而响亮的锣声,骤然撕裂了这片死气沉沉的寂静。所有人的目光,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,齐刷刷地投向声音来源——站在一辆粮车上的江云。
“我叫江云!城外西山,有我一座石炭矿场!今日,我要从你们中间招工!去矿上干活!男子下矿,有力气的,工钱按劳给!女子做厨娘、缝补、打扫,一样有工钱!虽不多,但是包你们一日两餐热饭,包你们一个遮风挡雪的窝棚!愿意跟我走的,现在站过来!”
声音在寂静的雪地里回荡。
人群骚动起来。短暂的死寂后,一些眼中还残存着求生欲火的汉子、失去丈夫的妇人、带着孩子的母亲,开始拖着冻僵的身体,艰难地、迟疑地迈步走向江云。他们眼中闪烁着微弱的希望,却也带着深重的疑虑。
然而,并非所有人。角落里,几个眼神油滑的汉子抱着胳膊冷笑。
“包吃住?哼,骗鬼呢!能有官府施粥的稀饭实在?”
“就是!挖矿?那可是卖命的活计!冻死也比累死强!”
“这大雪天的,挤在破庙里也能熬!何必去给人当牛做马?”
最终,愿意跟随江云的,只有一百出头。
带着这支疲惫不堪的队伍,江云顶着寒风,艰难跋涉至西山矿场。
刘大带着几个矿工迎了出来,看到这乌泱泱一大群衣衫褴褛、瑟瑟发抖的流民,饶是见惯了苦日子的汉子,也惊得目瞪口呆。
“公子……这……这……”刘大看着这阵仗,舌头都有些打结。
“刘大!”江云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,“听着!立刻安排!第一,让月娘带着矿上原有的妇人,加上这些新来的女眷,立刻生火熬粥!熬稠的!”
“先让大家伙吃顿热乎的暖暖身子!第二,把靠近矿场边、堆放蜂窝煤的那个旧仓库腾出来!仓库不够,立刻带人,用现成的木头、草席、油毡布,就在仓库旁边空地,给我搭窝棚!越快越好!能挡风避雪就行!今天所有人,休工一天,全力安置!”
“可是公子,这石炭……”刘大更关心生产。
“石炭先放放!”江云打断他,语气斩钉截铁。
刘大被江云眼中的厉色慑住,不敢再多言,连忙吆喝着人手去忙活了。
江云再次站上高处,面对着一百多双或茫然、或期盼、或麻木的眼睛,朗声道。
“都听清楚了!到了西山,就得守西山的规矩!我江云给你们饭吃,给你们地方住,你们就得给我老老实实干活!”
“谁要是敢偷奸耍滑,惹事生非,甚至手脚不干净……”他目光如电,扫过人群,“那就别怪我翻脸无情,立刻赶出去!冻死饿死,概不负责!”
他指向一旁正指挥若定的刘大:“这位是刘大,以后就是你们的头!他的话,就是我的话!听明白了没有?!”
“明白了……”稀稀拉拉、有气无力的回应。
江云也顾不得效果了,将刘大叫到一边,低声急促地交代:“盯紧点,安全第一!窝棚搭得结实点,别塌了!还有,让月娘多盯着点粮食,按人头定量,不能浪费!非常时期,紧着点用!”交代完,他几乎是有些“仓皇”地把这副沉重的担子甩给了刘大。
看着刘大带着人热火朝天地开始搭窝棚、支大锅,看着那些流民捧着滚烫的粗瓷碗,贪婪地吸溜着热粥,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活气,江云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弛。
江云并不觉得自己是什么救世主。矿场需要劳力,这些流民需要活命,这不过是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。他提供食物和庇护,他们付出劳力,公平合理。
他甚至为此精打细算,用最低的成本获取了最急需的人力。
“这手段……这盘算……我这算不算是在吸他们的血?我江云……是不是正变得越来越像那些唯利是图、敲骨吸髓的……资本家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