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山脚下,新开辟出的矿场入口。
几十号衣衫褴褛、面有菜色的汉子聚在一起,眼神中带着茫然、好奇和一丝对新饭碗的忐忑。
他们大多是江云从流民、乞丐和实在走投无路的苦力中招揽来的。
江云站在一块稍高的土台上,眉头紧锁。
他手里拿着一个用薄铁皮卷成的简易喇叭状扩音筒,身后两根竹竿高高挑起一条醒目的横幅,上面用浓墨写着六个大字——“西山煤矿开业”。
旁边还歪歪扭扭地贴了几张红纸,上书:“安全第一,性命为重!”、“头盔不离头,平安跟我走!”。
“下面的人!都给老子站好了!” 江云猛地将铁皮喇叭凑到嘴边,一声暴喝如同平地惊雷,瞬间压下了人群的嗡嗡议论。
“还在叽叽歪歪说什么呢?!都他娘的给老子安静点!” 他目光如电,扫视着下面有些畏缩的人群,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势散发出来。
人群瞬间鸦雀无声,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这个年轻的“东家老爷”。
江云深吸一口气,用铁皮喇叭将自己的声音放大到极限,确保每个人都能听清。
“今天!老子把你们聚到这儿来,不为别的,就为三件事!”
他顿了顿,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张脸,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吼道。
“安全!安全!还是他妈的——安!全!”
这前所未有的强调,让底下的矿工们面面相觑,有些摸不着头脑。
挖矿嘛,卖力气就是了,安全?还能比饿肚子更不安全?
“嘿嘿,这位老爷……”一个身材干瘦、眼珠子滴溜溜转的汉子忍不住举起手,嬉皮笑脸地问道。
“您这‘他妈的’安全……到底是啥玩意儿啊?”
“就你话多!刺儿头是吧?” 江云眼睛一瞪,“刘大。”
站在江云身后、如同铁塔般魁梧的刘大立刻上前一步,瓮声应道:“在,公子!”
他身高八尺有余,膀大腰圆,站在那里就自有一股慑人的压迫感,正是江云从城西码头“捡”来的猛人。
据说曾一人单挑三四个码头帮派混混不落下风,靠着一身蛮力和不怕死的狠劲,硬是在帮派林立的码头混了个独行侠的名头。
刘大铜铃般的眼睛一瞪那瘦猴似的汉子,那汉子立刻缩了缩脖子,讪讪地闭上了嘴。
江云这才继续,语气极其严肃:“听着!这矿山底下、山上,处处都是要命的地方!”
“比如高处松动的石头、土块,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滚下来!那玩意儿砸脑袋上,比大锤还狠!这就是为什么老子把安全放在第一位!”
他拿起旁边一个制作精良、内部衬着软布的竹制头盔,举到面前。
“看见没?这叫安全帽!以后上工,所有人都必须给我牢牢戴在头上!”
江云边说边利落地将头盔扣在自己头上,系好带子,做了个示范。
“这东西,关键时刻能救命!谁要是上工的时候,敢不戴头盔……” 他声音陡然转冷,带着森然的寒意,“小心你们的脑袋!”
又是那个瘦猴汉子,忍不住嘀咕了一句,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周围人听见:“老爷……不戴帽子……您……您也不能真砍我们脑袋吧?这……这王法……”
“你他娘的脑子里装的都是石头吗?!” 江云简直要被气笑了,用铁皮喇叭指着那汉子破口大骂。
“老子说的话就那么难懂?!我说的是——你不戴头盔,万一上面掉石头下来,你那脑袋瓜子顶得住吗?!是石头要砸烂你的脑袋!不是老子要砍你的头!懂了吗?!”
那瘦猴汉子这才恍然大悟,看着江云头上那顶竹头盔,又想想山上滚石的场景,脸唰地一下白了,连忙点头哈腰:“懂了懂了!老爷英明!小的明白了!一定戴!天天戴!”
“哼!” 江云冷哼一声,懒得再理他,转向所有人,斩钉截铁地宣布:“都给老子听好了!规矩立下:上工不戴头盔者,一经发现,扣当日一半工钱!屡教不改者,给老子滚蛋!西山矿不养要钱不要命的蠢货!”
他此刻活脱脱一副黑心资本家的嘴脸,但这份严厉,却让底下那些习惯了生死由命的苦哈哈们,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“命”似乎也值点钱。
“还有!” 江云声音再次拔高,“上工就给老子好好干!拿出力气来!老子花钱雇你们来,不是让你们磨洋工、晒太阳的!谁要是偷奸耍滑,出工不出力……”
他目光扫过众人,最后落在刘大身上,“刘大,你负责盯着!发现一个,直接给我拎出来!让他卷铺盖滚回码头扛麻袋去!听清楚没有?!”
“听清楚了!” 这一次,底下的回应整齐了许多,也响亮了许多,带着几分敬畏。
“听清楚了就开工!排队领头盔和竹篓!” 江云大手一挥。
工人们立刻在刘大的组织下,有序地到一旁领取装备。
那顶看似简陋的竹头盔,此刻在许多人眼中变得沉甸甸的。
江云看着开始忙碌起来的矿场,对身边的刘大低声吩咐:“老刘,这里就交给你了。盯着点安全,特别是高处和挖开的坡面,有松动迹象立刻叫人撤开。”
“挖出来的矿石,先堆到那边新建的棚子里去。工钱按天结算,绝不拖欠,但也别让人浑水摸鱼。”
“公子放心!有俺在,出不了岔子!” 刘大拍着胸脯保证,声音沉稳有力。江云用人不疑,看中的就是他这份实诚和能镇住场子的本事。
招人不易,江云深有体会。
姑苏城商业繁盛,但凡有点门路的,都不愿来做这又脏又累还危险的矿工。
城西码头的帮会虽然盘剥厉害,但好歹在城里,有点活路。
一连数日,江云跑断了腿,也只招到零星几个实在没活路的。
最后还是靠“包吃住、日结工钱”的承诺,才勉强从流民和乞丐堆里拉起了这支队伍。
看着眼前这几十号面黄肌瘦却开始奋力挥动镐头的汉子,江云心中感慨:“嗯,虽然离‘轰轰烈烈’差得远,但万事开头难,慢慢来吧。”
“对了,老刘,”江云想起另一件事,“矿上现在就只有月娘和她闺女负责给你们做饭。她们孤儿寡母不容易,你多照应着点,别让那些粗坯吓着她们。”
月娘是他在街上遇到的,当时她正哭着要把自己唯一的女儿送给好心人,只求孩子有条活路。
那绝望的眼神触动了江云,便把她招来矿上当厨娘,也算给了她们母女一个安身之所。
“公子放心!有俺老刘一口吃的,就饿不着她们娘俩!谁敢起歪心思,俺拧断他脖子!” 刘大拍着胸脯。
有了刘大这尊门神,江云心里踏实不少。
安排好矿上的事,他马不停蹄地赶往王家庄子——制作蜂窝煤压模器需要熔炼铸造,还得靠王家的土高炉。
王家。
“太白兄!稀客稀客!好些日子没见了!你躲哪去了?为兄我在凝香阁可都没逮着你!”王世文摇着折扇,一脸“幽怨”地迎了出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