其他几位大儒也纷纷起身,抚掌长叹,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狂热与惋惜——惋惜江云未能亲手用笔墨将这天籁之音定格于纸上!否则,这墨宝必将成为传世之珍,价值连城!
他们自然不知,江云那手毛笔字,实在不堪入目,若真写了,怕是要让这神作蒙尘。
“阿娘!快看!是姐夫!姐夫在上面!” 人群外围,一个身着鹅黄襦裙、梳着双丫髻的小女孩,兴奋地踮着脚尖,指着高台上万众瞩目的身影喊道。
正是唐家三小姐唐清雪。唐母一手牵着二女儿唐清月,一手护着清雪,也正驻足于此。方才江云登台吟诵的全过程,尽收眼底。
唐母望着台上那个光芒万丈、被无数才子大儒敬若神明般的年轻身影,心中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。
她紧紧攥着女儿的小手,指节微微发白,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与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。
这个赘婿……竟身怀如此惊世骇俗的才华!那首词……她虽非文豪,却也深知其分量!唐家……究竟招了一个怎样的女婿?!
掌声虽渐歇,但汹涌的人潮已将高台围得水泄不通。
无数书生才子,脸上带着狂热与崇敬,争先恐后地涌上前去,向着江云深深作揖,激动地自报家门,口称“江兄”、“太白先生”,只求能结识这位横空出世的文坛巨擘!
歌姬舞伶们更是美目流盼,试图接近,却被狂热的人群隔绝在外。
而被晾在角落的江啸,此刻如同一个彻头彻尾的跳梁小丑,无人问津,仿佛一团污浊的空气。
他脸色惨白如纸,双目赤红,死死地盯着被众星捧月般围在中央的江云,身体因极致的嫉妒、愤怒和难以置信而剧烈颤抖。
“不!不可能!绝对不可能!” 他猛地发出一声凄厉嘶吼,声音尖利刺耳,盖过了部分喧哗,引得附近一些人皱眉侧目。
他手指颤抖地指着江云,状若癫狂:“假的!都是假的!这废物……这大字不识一箩筐的废物!他怎么可能……怎么可能写出这样的词?!定是偷的!是抄的!是他家那婆娘……” 他语无伦次,歇斯底里地咆哮着,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。
然而,他的狂吠在震耳欲聋的赞誉和狂热崇拜的浪潮中,显得如此微弱、可笑又刺耳。
非但无人理会,反而引来周围人鄙夷厌恶的目光和低声的斥责:“疯子!”
台上几位大儒正伏案疾书,将这首《水调歌头》工整誊录,一遍遍细细咀嚼品味,时而击节赞叹,时而闭目沉醉,完全沉浸在这旷世神作带来的巨大精神享受中,哪里还会在意角落里一只败犬的哀鸣?
江啸看着眼前这将他彻底排斥在外的世界,看着江云那被无数崇敬目光包裹的身影,感受着四面八方射来的鄙夷与唾弃,脸上如同被烙铁烫过般火辣辣地疼。
巨大的屈辱和彻底的失败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。
他踉跄后退,猛地撞翻了一个路边的灯笼架,引来一片惊呼和怒骂。
他再也无法忍受,如同丧家之犬般,挤出人群,带着满腔的怨毒与不甘,消失在幽暗的街巷深处。
“江云!你给我等着!你这个赘婿!竟敢带着别的女人招摇过市!我看你怎么跟你家那母老虎交代!我看你还能得意多久!” 他恨得几乎咬碎牙齿,恶毒的诅咒在心底翻腾。
江云这首《水调歌头》横空出世,如皓月当空,群星失色。
再无一人敢登台献丑,诗会魁首之名,已毫无悬念地归于江云。
只是此次盛会重名不重利,并无银钱彩头。江云得知后,也只是淡然一笑。词已作,名已扬,夫复何求?
他向着台上几位仍在激动讨论的大儒,以及台下狂热的人群,团团一揖,朗声道:“侥幸得蒙诸位错爱。“
“良辰美景,不敢再扰诸君雅兴,江某携内人先行告退!” 说罢,分开依旧热情难却的人群,走到唐清婉身边,再次牵起她的手,带着小青和小环,在无数道或敬仰、或倾慕、或探究的目光注视下,从容离去。
回去的路上,灯火依旧璀璨,人潮依旧汹涌。
小青和小环兴奋得如同两只小麻雀,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刚才的盛况,回味着那首词带来的震撼,对自家姑爷(公子)的崇拜简直到了顶点。
然而,唐清婉却异常沉默。她任由江云牵着手,步履轻盈,目光望着前方流动的灯火,唇角似乎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,却始终一言不发。
江云心中那点“人前显圣”后的得意劲儿还没散尽,正美滋滋地等着自家娘子投来崇拜的目光,再听几句温言软语的夸赞,那滋味,想想都让人飘飘然。
可左等右等,走了好长一段路,身边佳人依旧沉默是金。
江云终于按捺不住,凑近她耳边,带着点委屈和撒娇的意味,低声问道:“娘子?为夫刚才……表现得如何?你就……没什么想说的?” 他期待地看着唐清婉的侧脸。
“噗嗤……” 唐清婉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,宛如春花绽放。
她侧过头,那双在夜色灯火下更显神秘的异色眼眸,带着促狭的笑意,盈盈地望向江云,红唇轻启,声音温柔又带着一丝狡黠。
“妾身方才啊……一直在想一件事。”
“哦?何事?” 江云好奇。
唐清婉眼中笑意更浓,故意拖长了调子:“妾身在想……刚才是不是又有哪位梦中老师,临时托话给夫君,耳提面命,才让夫君如此胸有成竹、自信满满地登上那高台,吟出那首……嗯,‘随便想想’就能想出来的《水调歌头》呀?”
“噗……哈哈哈哈!” 江云先是一愣,随即爆发出畅快的大笑,笑声在热闹的街市上格外清朗。
他握紧了唐清婉的手,眼中满是宠溺与无奈。
这丫头,竟拿他当初搪塞的借口来调侃他!看来自己的那点“小秘密”,早已被她看得透透的了。
唐清婉也掩唇轻笑,眼波流转间,是了然,是骄傲,是满满的柔情。
无论江云身上有多少秘密,有多少惊世骇俗的才华,他都是她的夫君,是那个会牵着她的手,在灯火阑珊处,为她买一串糖葫芦的人。
今夜这首注定流传千古的《水调歌头》,带给她的震撼无以复加。
四人的身影,在璀璨的灯河与温柔的月色中渐行渐远,欢快的笑声与细碎的私语,融入这姑苏城最盛大的中秋夜色里。
这个夜晚,因一首千古绝唱而永恒,也因这灯火阑珊处的温情而圆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