院子中央,一口大铁锅架在炭火上,旁边还摆着几大袋颜色暗黄、满是杂质的粗盐和红糖,以及木桶、麻布等物,看起来不伦不类。
刺史大人这是要亲自下厨?
范洪心里犯着嘀咕,可看这架势又不像。
刘靖没解释什么,见人到齐,便直接挽起了袖子。
“今天,教你们一个点石成金的法子。”
他将一袋粗盐尽数倒入锅中,又加入了足量的清水,用一根木棍缓缓搅动,直到所有盐粒都溶解在水中。
随后,他让小猴子将一口空桶搬来,在桶口蒙上一层又一层厚厚的麻布。
“把这盐水,慢慢倒进去。”
浑浊的盐水透过层层麻布的过滤,滴入桶中的水,明显变得清澈了许多。
范洪和小猴子交换了一个眼神,心里还是不解,这不就是把盐水里的泥沙弄干净点吗?算什么点石成金?
但这还没完。
刘靖又往那过滤了一遍的盐水中,加入了一些豆浆,然后开火煮沸。
随着水温升高,水中那些肉眼看不见的杂质,竟被豆浆凝结成一团团的絮状物,漂浮在水面上。
他用勺子将这些漂浮物撇去,剩下的盐水,已是清澈见底。
最后,将这盐水再次倒入锅中,用文火慢慢熬煮。水分蒸发,锅底便析出了一层雪白细腻的粉末。
范洪小心翼翼地伸手蘸了一点,放入口中,下一刻,他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中一般,僵在原地。
这味道……
没有丝毫粗盐的苦涩和腥气,只有纯粹的咸味在舌尖炸开!
这哪里还是盐,这分明是琼浆玉液!
“这……这便是精盐?”
范洪的声音都在发抖。
“不错。”
刘靖点了点头,又指向另一边的红糖:“那个,也是一样。”
提纯白糖的法子大同小异,只是吸附杂质的东西,从豆浆换成了更为讲究的蛋清。
当那带着焦香的红糖,在刘靖手中一步步变成淡黄色、颗粒分明的白糖时,范洪和小猴子二人已经彻底看傻了。
范洪捧着那碗新出的白糖,只觉得入手温热,他看着那晶莹的糖粒,激动得满脸通红。
这东西要是运到扬州、运到长安,那些豪门贵妇们怕不是要为这一小碗糖争得头破血流!
“刺史!此等神物,一两……一两不得卖上大几贯钱?”
刘靖闻言,却是笑了。
他擦了擦手,慢条斯理地开口。
“几贯?格局小了。”
他伸出一根手指,在范洪面前晃了晃。
“乘以一百,还差不多。”
范洪整个人都僵住了,他怀疑自己听错了:“几……几百贯一两?刺史,卖这么贵,会……会有人买吗?”
刘靖的脸上露出一丝神秘的笑意。
“只管卖就行。”
一旁的小猴子脑子转得快,他更关心另一个问题:“刺史,那这精盐呢?又作价几何?”
刘靖沉吟片刻,说道:“精盐毕竟是消耗品,咱们走薄利多销的路子。”
范洪刚松了口气,就听刘靖的下一句话差点让他把舌头吞下去。
“先卖五贯一两,等名声打出去后,看情况再调价。”
薄利多销?五贯一两?
他娘的一斤粗盐也才不到百文而已,这还是官盐的卖家,若是私盐,只需三五十文便能买一斤。
范洪只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。
这利润,何止百倍!
他仿佛已经看到,无数的金钱正汇成一条大河,朝着歙州,朝着刺史府汹涌而来!
就在两人被这泼天的富贵砸得头晕目眩,几乎要站不稳的时候,刘靖脸上的笑意却忽然收敛了。
他的声音沉了下来,带着一股子凉意,让院子里的温度都仿佛降了几分。
“高兴完了?”
范洪和小猴子一个激灵,连忙站直了身子,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。
“这法子,能让咱们富可敌国,也能让咱们死无葬身之地。”
刘靖的目光从两人脸上一一扫过,字字如铁,“所以,有些规矩,你们得给我刻进骨子里。”
“第一,这提纯的法子,从今天起,天知地知,你知我知。出了这个院门,就给我烂在肚子里!谁要是敢多说一个字,别怪我心狠手辣。”
“第二,工坊的选址。你们去给我找,找一处最偏、最深的穷山恶水,方圆十里不能有活人,最好只有一条路能进出。找到之后,由玄山都亲自接管,列任何人进出都需我的手令!”
“第三,工人。我会从山谷里那批签了死契的逃户里挑人。他们终生不能离开山谷,他们的家人由我们供养,子女由我们教导。”
“第四,也是最重要的一点。”
刘靖拿起一根烧火棍,在地上画出一条线:“我会把制盐、制糖的每一个步骤都拆开,每一个人,一辈子只准做一道工序。加水的只管加水,烧火的只管烧火,过滤的只管过滤。”
一番话说完,院子里静得落针可闻。
范洪和小猴子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,后背瞬间就被冷汗浸透了。
“听明白了吗?”
刘靖的声音不大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。
“明……明白了!”两人异口同声,声音都有些发颤。
刘靖这才将烧火棍扔掉,重新恢复了平静。他把那碗白糖递到小猴子手里,又指了指那锅精盐。
“范洪,盐归你。小猴子,糖归你。”
他看着二人,最后下令:“十天之内,我要看到第一批货。记住,我们的目标不是歙州,是整个天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