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家庄子的工坊里,炉火正旺。
十数座窑炉同时吞吐着炽热的火焰,将工坊内的空气炙烤得微微扭曲。
工匠们赤着上身,古铜色的皮肤上沁出细密的汗珠,在火光映照下闪着微光。
空气中弥漫着沙子与特殊矿粉混合后经高温熔炼产生的独特气息,略带辛辣,又有一丝奇异的甜香。
“哎,太白兄,这琉璃可是贵重的东西,咱们真的要拿这个去海贸?”
王世文捧着一件琉璃盏,指尖小心翼翼地在光滑的表面上摩挲。
那盏身通透如冰,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,盏壁薄如蝉翼,却意外地坚韧。
他啧啧称奇:“瞧瞧这纹路,这光泽,说是宫里的御用品都有人信!”
江云却没有立即回答。
他正俯身审视着一批新制成的琉璃器——有玲珑剔透的花瓶,有精雕细琢的酒具,还有各式精巧摆件。
每一件都纯净无瑕,远超这个时代所能达到的工艺水准。
“太白兄?”王世文提高声调,“你有没有在听我说啊?”
“啊?”江云这才回过神,抬眼笑道:“王兄说啥?”
王世文无奈地摇头,将琉璃盏轻轻放回铺着软缎的托盘上:
“我说啊,咱们这琉璃可是非常贵重的,你确定那些外邦蛮夷能买得起?别到时候明珠暗投,白白糟蹋了好东西。”
江云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,随手拿起一只琉璃杯把玩:“王兄觉得这琉璃很贵重吗?”
“难道不是吗?”王世文瞪大眼睛,“这一个琉璃杯就值几万两银子!
“若是成套的,价格还能翻上几番!你忘了咱们之前,在京城的拍卖会上拍出的天价!”
“哈哈哈,说得也是,这能卖很多钱。”江云将杯子举到眼前,透过它看着工坊内跳动的炉火,
“可是王兄,这晶莹剔透的宝贝,原料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河沙?”
王世文一愣,随即恍然大悟般拍了下额头:“唉,好像也对啊!我怎么就忘了这茬!”
他眼中闪过商人特有的精明光芒,“那咱们多做一些?反正沙子要多少有多少!”
江云放下杯子,环视工坊内忙碌的景象,压低声音:“这次出海,是要先打开商路。”
“这些琉璃就是要钓钓他们的胃口。”他做了个收线的动作,“等他们上了钩,尝到甜头,自然会求着我们要更多。不过呢...”
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,“琉璃就是要稀缺才值钱。若是满大街都是,谁还愿意出高价?”
王世文顿时心领神会,脸上露出心照不宣的坏笑:“妙啊!物以稀为贵!咱们每次只放出少量,吊着他们的胃口,价格自然水涨船高!”
“正是此理!”江云眼中闪着狡黠的光,“先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宝贝,等他们欲罢不能时...”他做了个数钱的手势,“还不是我们说了算?”
两人相视而笑,那笑声中充满了商人算计得逞的得意,在工坊内回荡,引得几个工匠好奇地抬头张望。
......
夕阳西下时,江云才回到唐家小院。
还未进门,就听见里面传来银铃般的笑声。推开院门,只见金色余晖洒满庭院,为一切镀上温暖的光边。
唐越正迈着小短腿在院子里奔跑,小青和小环追在后面,裙裾飞扬。
“小少爷,您慢点,别摔了!”小青气喘吁吁地喊着,脸上却洋溢着笑容。
“哈哈哈,来追我啊,来追我啊!”唐越回头做个鬼脸,灵活地躲过小环伸来的手。
阳光透过枝叶间隙,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
唐清婉就坐在树下的石桌旁,手中执着一卷书,目光却追随着嬉戏的孩童。
夕阳为她侧脸勾勒出柔和的轮廓,唇角含着一抹恬静的笑意。
她偶尔轻声提醒:“越儿,慢些跑。”声音温柔如春风拂过琴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