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音未落，雅间的门帘被人不客气地一把掀开。

来人是一个与王世文年纪相仿的华服公子，面色带着些酒后的潮红，眉眼间尽是倨傲与轻浮，身后还跟着几个同样衣着华丽的纨绔子弟。

此人名叫赵煜，其父是朝中从三品的官员，与王世文的父亲王崇礼素来有些政见不合，两家小辈也因此互相别苗头多年。

这赵煜自诩京城土著，向来瞧不上“外地来的”王世文，偏偏两人又总在各种场合碰上，积怨颇深。

王世文一见是他，脸上的惬意瞬间消失，换上毫不掩饰的嫌恶，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，嗤笑道：

“我道是哪只野狗在门外吠，原来是赵兄。怎么，在别处混不到酒喝，闻到我这儿的香味，跑来摇尾乞食了？”

“你！”赵煜脸色一沉，随即又强压下去，冷笑一声，目光扫过桌上的精致酒菜，又落到一直安静坐着、气度不凡的江云身上，语带讥讽，

“王世文，你还是这般牙尖嘴利。不过你也就能在嘴上讨点便宜了。听说你灰溜溜跑回姑苏，是怕在京城给你爹丢人？”

“哦，这位面生得很，又是你从哪个乡下地方扒拉来的所谓‘才子’？介绍介绍？”

他这话明着贬低王世文，暗里连江云也一起羞辱了。

王世文勃然变色，刚要发作，江云却轻轻按住他的手臂，自己缓缓站起身。

他并未动怒，脸上反而带着一丝淡然的笑意，从容不迫地整了整衣袖，目光平静地迎向赵煜审视中带着轻蔑的眼神，朗声道：

“在下姑苏江云，字太白。并非什么才子，不过是王兄的朋友。久闻京畿之地人杰地灵，今日一见……”

他话语微顿，目光在赵煜及其同伴身上意味深长地扫了一圈，轻轻一笑，“……果然，大开眼界。”

江云语气平和，用词也算客气，但那份从容的气度，以及那句刻意停顿后意味深长的“大开眼界”，比直接骂人更让赵煜难堪。

这分明是在说他们这群人举止不堪，让他这个“乡下人”看了笑话。

赵煜身后的几个纨绔脸色顿时有些挂不住。赵煜本人更是面色一阵红一阵白，他没想到这个看似文雅的陌生青年，言辞竟如此刁钻。

“好，好一个牙尖嘴利！”赵煜恼羞成怒，却一时找不到话反驳，只得恶狠狠地瞪了王世文一眼，“王世文，你交的朋友，果然和你一样，上不得台面！我们走！”

说罢，悻悻然地甩下门帘，带着人走了。

雅间内一时安静下来。王世文愣了片刻，猛地爆发出畅快的大笑：“哈哈哈哈！妙啊！太白兄！你这张嘴真是绝了！”

“‘大开眼界’！哈哈哈，你没看赵煜那厮的脸，都快绿了！痛快！真是痛快！”

他用力拍着江云的肩膀，兴奋之情溢于言表。这口憋了多年的恶气，今日总算借着江云，痛痛快快地出了一回。

江云只是淡淡一笑，重新坐下，抿了口酒。这种程度的纨绔子弟，他并未放在眼里。

只是这初入京城的第一日，便似乎不经意地卷入了一场小小的风波之中。

窗外，青鸢河水静静流淌，映照着两岸永不熄灭的灯火。京城的水，果然比想象中更深。

而那位名动京城的琵琶花魁林三娘，不知又是何等人物？经此一扰，江云对她，倒是真正生出了几分兴趣。

倏然，悦春楼的大厅传来了一阵嘈杂声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