轰——!!!!
那撞击的声音,仿佛山峦崩塌!最前排的大昌士兵,连人带盾,如同纸片般被狂暴的战马撞得粉碎、抛飞!
战马沉重的铁蹄肆意践踏,弯刀在混乱的人群中疯狂劈砍。北荒人已经杀红了眼,冲锋的势头无法遏制,甚至连之前被阻滞在阵中的第一波北荒骑兵,也在这无差别的冲击下被自己人的铁蹄碾碎!
战场上彻底陷入了最原始、最混乱、也最惨烈的肉搏绞杀!敌我混杂,刀光剑影,血肉横飞,每一寸土地都在被鲜血浸透,被生命染红。
峡谷中回荡的,只有杀戮的嘶吼、濒死的哀嚎和兵刃碰撞的刺耳交响。
……
不知过了多久,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。就在这人间地狱似乎要永无止境地持续下去时——
“呜——呜——呜——!”
三声悠长、苍凉却异常清晰的号角声,如同穿透血雾的曙光,猛地从北荒中军方向传来!
“撤!大汗有令!全军后撤——!!!”北荒各级统领嘶哑的吼声瞬间在战场上响起,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颤抖。
这撤退的号令,对于早已被这炼狱般战场折磨得心神俱裂的北荒士兵而言,无异于天籁之音!
无论是正在冲锋的骑兵,还是在混战中挣扎的步卒,都如蒙大赦。
他们再也顾不得阵型,顾不得敌人,甚至顾不得倒地的同伴,调转马头,撒开双腿,如同退潮般疯狂地向峡谷外涌去。
撤退,第一次显得如此狼狈而仓皇,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恐惧。
这支曾在西方所向披靡的草原雄师,第一次在大昌军阵前感到了彻骨的寒意与无力。
大昌的士兵们,浑身浴血,精疲力竭,几乎连举起兵刃的力气都已耗尽。
听到对方撤退的呼喊,一股劫后余生的巨大虚脱感和一丝难以置信的微弱喜悦,才从麻木的神经中缓缓升起。
我们……挡住了?我们……赢了?
然而,当他们的目光扫过这片被鲜血彻底染红的落鹰峡谷时,没有任何欢呼,只有死一般的沉寂。
夕阳的余晖洒下,映照着尸山血海,残肢断臂,插满箭矢如同刺猬般的战马,以及凝固在死者脸上最后的惊恐或狰狞。
仅仅三个多时辰的鏖战,超过六万条鲜活的生命永远留在了这片狭长的土地上,双方付出的代价,几乎等同。
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浓烈得令人作呕,连风都吹不散。
疲惫到极点的士兵们拄着长矛或断刀,茫然地看着敌人退去的烟尘。
追击?没有人有这个念头,也没有人有这个力气。面对那支虽败退却仍保有建制、机动性极强的草原骑兵,任何追击都无异于自杀。
中军大纛之下,主将楚云武望着退去的北荒军队,双手紧握成拳,指节因用力过度而微微发白。
这位朝中力主北伐的主战派核心,皇帝倚重的国之干城,此刻的脸色却苍白如纸,额角冷汗涔涔。
他亲眼目睹了那三万铁骑如同毁灭风暴般撞进军阵的瞬间,感受到了那股足以碾碎一切的恐怖力量。
“若非……若非那高炉日夜不熄,炼出如山铁器,造出这足以遮蔽天日的箭矢……”
楚云武心中后怕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,若非这倾尽国力打造装备……今日,落鹰峡谷便是大昌儿郎的埋骨坟场!
一股前所未有的动摇和沉重的责任感,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。
此次北征,他是万万不愿意正面面对北荒骑兵的,但是如果今天不是他们在这落鹰峡谷挡住北荒的骑兵,那铁蹄践踏的就是大昌的平民百姓。
望着北荒军队最终消失在血色地平线的尽头,楚云武才长长地、深深地吸了一口带着浓重铁锈味的空气,又缓缓吐出。
这口气,仿佛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。
峡谷中,只剩下伤兵压抑的呻吟和秃鹫盘旋时发出的不祥鸣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