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揽月阁”的朱漆大门在暮色中格外显眼,檐角悬挂的彩灯已次第点亮,丝竹管弦之声隐隐透出,混合着脂粉与熏香的甜腻气息,弥漫在空气中。
王世文一马当先,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兴奋与期待。刚踏入大堂,一阵浓郁的异域香风便扑面而来。
“呦——几位爷看着好生面生,是头一回来咱们揽月阁捧场吧?”一个婉转妩媚的声音响起。
只见一位约莫三十出头、风韵犹存的妇人款款迎上。她身着绛紫锦缎长裙,发髻高挽,插着点翠步摇,眼波流转间风情万种,笑容却带着阅尽千帆的精明与世故。
“几位爷万福,”妇人微微福身,笑意盈盈,“奴家姓林,是这揽月阁的掌事妈妈,爷们叫我一声林妈妈便是。”
“不知几位爷今日是想听曲儿饮酒,寻个雅趣呢,还是……”她眼波在王世文和江云之间一荡,声音压低了几分,带着一丝暧昧,“……要与姑娘们做些‘闺阁密话’,解一解这海边的风月相思呀?”
江云闻言,嘴角不由微微抽动。这青楼行当,倒真是把男女之事包装得如此“雅致”。
“林妈妈!”王世文早已按捺不住,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头,声音洪亮,带着几分急切,“那些个‘大洋马’!金头发、蓝眼睛的!是不是在你这里?快叫出来让爷瞧瞧新鲜!”话语直白得近乎粗鲁。
林妈妈被他这单刀直入的问法弄得一愣,随即用团扇掩着嘴“咯咯”娇笑起来,眼角的细纹都舒展开。
“哎哟喂,这位公子爷!您可真是……快人快语!是冲着我们阁里那几位‘稀罕物’来的呀?咯咯咯……”她笑了一阵,才略带遗憾地摊手。
“不过呢,公子爷,您来得不巧。这异域风情,咱们阁里拢共也就三位姑娘。您几位……这怕是不好分派呀?”她目光扫过江云、刘大和两名护卫,意有所指。
江云差点没忍住笑出声,连忙端起旁边小厮奉上的茶盏掩饰。他对这“异域风情”毫无兴致,此来一是陪王世文,二是想看看能否从这些异邦人口中探听些消息。
“无妨无妨!”王世文大手一挥,颇为豪爽,“你就挑两个最出挑的,来给我们唱个曲儿、跳个舞助助兴!再把你这里最好的酒菜都端上来!银子少不了你的!”他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。
林妈妈脸上顿时浮现一丝为难,笑容也有些僵:“这个……公子爷容禀,”她凑近些,声音压得更低。
“这些番邦来的姑娘啊,跟咱们大昌精心调教的女儿家可不一样。她们……不通音律,也未曾习得舞艺。这唱曲跳舞……怕是强人所难了。”
“那她们会什么?”王世文皱起眉头,有些不耐烦,“总不能是木头美人吧?”
“额……这个嘛……”林妈妈眼神闪烁,似乎在斟酌措辞,脸上露出一抹奇异的笑容,“姑娘们……倒是都……都擅长‘’抚箫弄笛……”
“噗——咳咳咳!”江云刚入口的茶水直接喷了出来,呛得连连咳嗽,脸都憋红了。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林妈妈,又看看一脸茫然的王世文。
“抚箫弄笛?”王世文眼睛一亮,不耐烦瞬间转为兴致勃勃,“林妈妈你方才不是说她们不懂音律吗?这不是会乐器吗?好!甚好!那就叫两个乐器吹得最妙的来!本公子倒要听听这异邦的箫声有何不同凡响之处!”
“噗哈哈哈……哈哈哈哈!”江云再也忍不住,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狂笑,笑得前仰后合,眼泪都快出来了。
他一边笑一边用力拍着王世文的肩膀,几乎喘不上气:“王兄!王兄啊!此‘乐器’……非彼‘乐器’也!哈哈哈……哎哟,我的肚子……”
王世文被他笑得莫名其妙,一脸懵懂地看着他,又看看表情古怪、强忍笑意的林妈妈和周围几个低着头的侍女。
此时的王世文在江云面前就像个新兵蛋子。
江云勉强止住笑,抹了抹眼角的泪花,对同样忍俊不禁的林妈妈挥挥手:“林妈妈,莫要理会,就依方才所说,找两位异邦姑娘来陪席,再上好酒菜便是。”
“是是是,奴家这就去安排!”林妈妈如蒙大赦,忍着笑快步退下安排去了。
雅间布置得颇为奢华,红烛高照,轻纱幔帐。精致的酒菜很快摆满了一桌,多是海鲜时令。
片刻后,两位金发碧眼、身材高挑火辣的女子在林妈妈的引领下走了进来。
她们穿着暴露的、带有异域风情的纱裙,皮肤白皙,五官深邃立体,带着一种与中原女子截然不同的野性美。
只是神情间有些木然,眼神也带着几分怯生生的疏离,显然是经过训练却尚未完全适应这风月场的“新货”。
王世文看得两眼放光,啧啧称奇,迫不及待地招手让其中一位坐到自己身边。
江云则平静地打量着坐在自己身侧的那位姑娘,她的金发在烛光下如同流淌的蜂蜜,碧眼如深邃的湖泊,但正如他所料,这种带着几分粗犷线条的异域美,并非他所好,他还是更钟情江南女子的温婉细腻。
酒过三巡,气氛渐热。
王世文搂着身边的姑娘,享受着对方生涩却努力的劝酒,忽然想起什么,带着促狭的笑意对江云道。
“哎,太白兄!方才林妈妈不是说,这些姑娘都‘擅长抚箫弄笛’么?不如……现在就让你身边这位,给咱们吹奏一曲?也让我等开开耳界?”
江云刚抿了一口酒,闻言差点又喷出来,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,压低声音:“王兄!这‘抚箫弄笛’……那是要进‘闺阁’密室里才能‘欣赏’的技艺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