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当初,就是她将我送进宫里,断了你我之间的……缘分。”
烛光下,水仙垂首,声音极淡,却透着些难以掩饰的害羞。
易兴尧垂在身侧的手紧攥了下,似是察觉到什么,眸底的暗色稍暖。
“继续说。”
男人声音很低,没有多少的情绪泄露,但水仙是见识过他的疯的,知道易兴尧现在的情绪很平缓。
她并未立刻换衣,而是抱着那套粗布棉裙,缓缓在床沿坐下,肩膀似是不能承受更多的重担。
水仙不语,易兴尧等了她一会儿,就在男人的眉眼处扬起一抹不耐的时候,水仙却恰到好处地抬起头来。
易兴尧看清她的神色,心中似是有触动,原来,水仙竟然泪盈于眸,露出与之前抗拒全然不同的柔情。
是的,柔情。
易兴尧心底的某处似是柔软了一瞬,只听水仙哽咽道:
“你可知,当年在易府……我……我并非对你全然无意……”
水仙的声音虽弱,但听在易兴尧的耳中却宛若惊雷。
他灼热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水仙,哑声道:“你说什么?!”
水仙避开他逼视的目光,仿佛羞于启齿,却又带着无限的遗憾,低声道:
“那时我身份卑微,不敢痴心妄想……”
“但将军英姿,府中哪个丫鬟不暗暗倾慕?将军要我进房中的时候,我多么的开心,然而......”
她恰到好处地停顿,留下令人遐想的空间。
易兴尧的一颗心被她提起,等待了许久也没被放下,男人自然心焦,恨不得帮她挪动唇舌,说出他想听的话。
他得知水仙入宫后,曾修书给母亲问过。
母亲说是给过水仙选择,水仙为了宫里的富贵,哭求她让她隐去自己曾被抬进易兴尧的房里。
易兴尧便也如此相信了,以为水仙真是如同易夫人所说的爱慕虚荣之辈。
如今,如今水仙竟说她曾对他有意......
易兴尧只觉得耳朵都隆隆的,一时间分不清是哪里的声音,反应过来后才察觉到那是他胸膛中勃动的心跳。
他嗓子一时间干哑,攥住水仙的手却没办法发出声音,水仙看他薄唇微启,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,打断了易兴尧没有开口的话。
“可谁能想到……”
“夫人她……她竟那般决绝地把我送进了宫。断送了的,又何止是那点微末的念想,更是……我的一生。”
她抬起泪眼,目光哀婉地看向易兴尧,似是无意提到,却是水仙精心想出的挑拨。
“若……若夫人当初没有将我送进宫,或许……或许后来的许多事,都不会发生了……”
水仙要的,就是挑拨易兴尧与易夫人之间的关系。
只有他们之间有裂痕,她才有机会逃出去。
水仙似是拭泪,微低螓首,然而却因此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算计。
易兴尧如今心神剧震,自然是没注意到水仙的异常的。
水仙的话像一把钥匙,让他想起了许多的往事。
他想起当年西北战事初定,他迫不及待地修书一封想要让母亲将水仙送来西北陪伴他。
他那时满心想的都是那个向来在府中默默无闻,却让他魂牵梦萦的小丫鬟。
可那时母亲是怎么回她的?
母亲只说如今她身体不好,需留水仙在身边伺候,代他尽孝。
他并无明媒正娶的正妻,当时离开的时候带走了其余的侍妾。
然而因为水仙软声说自己一时间受不了西北苦寒,也舍不得伺候许久的易贵春,求他等些时日再接她过去。
伺候母亲,的确是水仙作为他唯一留在易府的房里人的职责。
于是,易兴尧便默许了母亲的做法。
没想到,等他再得到水仙的消息,却是她替易贵春代幸,竟成了昭衡帝的后宫三千佳丽之一!
易兴尧得知消息时,心急如焚,恨不得飞奔去往宫中质问水仙。
然而。
西北军务繁忙,他找不到机会回去,只能修书一封质问母亲。
母亲当时怎么说的来着......
易兴尧渐渐从回忆中出来,深眸里满是惊讶,凝视着面前的水仙。
怎会?!
他本以为水仙如母亲所说的那般爱慕虚荣,可是......
现在听水仙这意思……她当年对自己竟也有意?
那母亲为何……为何要那么急迫地将她送走?甚至连等他回来商量都不曾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