尤其是最后两句,像卡住的唱片,在他耳边不停回放,混着雨声,怎么都甩不掉。
“你怎么了?有心事?”娄晓娥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异样。
“没事,睡你的。”许大茂烦躁地坐起身。
雨夜的空气本该清凉,他却浑身燥热,额头和后颈渗出细密的汗珠。
他看了眼表,已是后半夜,辗转反侧几个小时,愣是没合上眼。
轰——
又一道雷劈下,狂风卷下一片瓦,砸在地上碎成几瓣。一只野猫被吓得惨叫一声,蹿进了黑暗里。
许大茂推开门,只看见一道黑影掠过。
“黑猫……”他盯着脚边的碎瓦片,眉头紧锁。
雨水被风斜吹进来,打湿了他的衣衫。
冷风一激,他打了个寒战。
雷声滚滚,搅得他心绪不宁。
这种纠结,他已经很多年没体会过了。
许大茂清楚自己是什么人——自私、冷血,为达目的不择手段。
他信奉“人不为己,天诛地灭”,从小就知道怎么算计别人。八岁挑唆邻居离婚,十几岁时,整条胡同的家庭几乎都被他搅得鸡飞狗跳。
连亲爹亲妈都厌恶他。
街坊都说他是灾星投胎。
可今晚,他居然犹豫了。
刘强最后的神情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。雨水、冷风、雷鸣,似乎能稍稍压下他心里的焦躁。
“去,还是不去?去了,我的前途和儿子就完了;不去,刘强必死无疑……都怪我连累了他,现在只有我能救他,可救了他,我怎么办?”
雨一直下。刘强做梦也想不到,自己随口几句话,竟让许大茂彻夜难眠。
更想不到,那个男人会在雷雨交加的深夜,敲响他的家门。
门口的狼狗狂吠起来,敲门声惊醒了他。
一道闪电划过,屋内骤亮,墙上投下一道长长的人影,直抵他的床头。
刘强一惊,恍惚间真以为索命的来了。
但紧接着,敲门声再次响起。
“谁?”
雷声轰鸣,淹没了门外的回答。
夜深人静之际,剧烈的撞门声震得窗棂嗡嗡作响。刘强喉结滚动,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。
他向来不信这些怪力乱神之事,即便亲眼所见也嗤之以鼻。平日里见人烧香拜佛,总觉得愚昧可笑。作为读过书的人,他曾潜心钻研周易八卦,还因此得过一位方士青睐,收作记名弟子。
论起这些门道,他比寻常人懂得更多。
可越是了解,他反倒越是不信。
方才心头掠过的那丝惶恐,转瞬便被理智驱散。随之涌上的,是一股无名怒火。
让他恼火的不是深夜扰人的砸门声,而是自己居然会感到害怕!
床畔搁着一柄短锤,梨木握柄打磨得油亮,铜铸的锤头一端浑圆一端方正。分量恰到好处,握在手里分外称手。
若凑近细看,还能在锤面细微的沟壑间发现几处暗红的痕迹。
刘强抄起短锤起身,眼神凌厉如刀。
门外撞击声愈演愈烈。见始终无人应答,那人竟用肩膀猛撞门板,震得门框簌簌落灰,仿佛要将整扇门都撞碎。
"汪!汪汪!"
狼犬的狂吠在雨夜中格外刺耳。许是嫌恶犬吠,撞门声骤然停顿,传来几记踢打声。
接着是石块落地的闷响。狼犬的吠叫渐渐弱了,化作呜咽。
"这门怎的如此结实?刘强!刘强!"
许大茂扯着嗓子呼喊,回应他的只有隆隆雷声。冰凉的雨水拍在脸上,让他想起刘强离去时那道孤寂背影,心头愈发焦灼。
从拍打到肩撞,又从肩撞变成飞踹。
寻常人家的木门经不起这般折腾,可刘强家这扇门挨了数十下重击,依旧岿然不动。
"刘强!你可不能出事啊......刘强!"
许大茂的呼喊透着惊慌。
但这些声音传到屋内,混着风雨雷鸣,在刘强耳中全变了调。他依稀捕捉到几个字眼,像是"刘强......要你死......"
刘强眯起双眼,戾气陡生。肾上腺素狂涌,心跳如鼓。种种情绪交织,此刻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——
"找死!"
门轴吱呀转动。
许大茂刚露出喜色,迎面就见一道铜光闪过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