丧彪猛地吸了一口烟,烟头剧烈地亮起,映照出他脸上复杂的神情——有恍然,有苦涩,还有一丝被巨大差距碾过后的颓唐。
“是啊,”他吐出浑浊的烟雾,声音干涩,仿佛每个字都带着砂砾,“难怪…难怪天哥以前总说,他不混黑道,跟我们不是一路人。”
他顿了顿,自嘲地笑了笑,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空洞:“那时候我还以为他只想做一个正经的生意人,看不起打打杀杀的营生,讲究什么狗屁绅士风度…现在才他妈的真懂了。”
他用夹着烟的手指,胡乱地指了指脚下,又划向远处黑暗笼罩的山峦:“他不是看不起打打杀杀,他是嫌我们那点打打杀杀…太小儿科!是过家家!”
“收保护费?抢地盘?为一条街的粉档生意和条子斗智斗勇?”丧彪越说语气越是激动,带着一种被颠覆认知后的无力感,“看看这里!看看他做的什么生意!他妈的这是战争!是统治!我们那点玩意儿…在他眼里,恐怕就跟两个村子的流氓抢水渠一样可笑。”
“他不是看不上我们两个的帮派,”丧彪最后总结道,声音里带着彻底服气后的麻木,“他是看不上我们整个…旧时代。”
豪哥深深吸了一口烟,任由辛辣的烟雾在肺叶里打了个转,才缓缓吐出,仿佛要将九年前的旧事和眼前的震撼一同吐出。
“是啊,”他声音低沉,带着一种时过境迁的唏嘘和自嘲,“九年前,天哥刚来九龙城寨打黑拳的时候,那股子的狠劲和深不见底的城府,我就知道他不是池中之物。”
豪哥苦笑一声,“我当时以为,港岛地下世界要变天了,要出一个百年不遇的猛龙来一统江湖。那段时间,我天天睡不着,想着怎么应对,是打还是和…”
他弹了弹烟灰,眼神望向远处黑暗中更显狰狞的山峦轮廓,摇了摇头:“结果?呵,人家根本就没再看我们第二眼。就像巨人不会在意脚边的蚂蚁窝谁当蚁后一样。他跳出擂台,用比抢钱还快的速度成了港岛最有名的青年富豪,慈善家。”
“我们呢?还在为了几条街的粉档、几间夜总会的看场权,和o记斗得你死我活,为了码头那点走私利润打得头破血流。”豪哥的语气里充满了荒谬感,“现在回头看,我们争抢的那点东西,恐怕还不如他这罂粟田里一亩地的收成值钱。”
“也就红鬼那个扑街,”丧彪的语气说不清是羡慕还是讽刺,“当年和忠义去伏击天哥,因祸得福,捡回一条命,也捡到了一个当‘狗’的机会。现在想想,能给他当狗,替他在港岛打理那些明面上不方便出面的‘小生意’,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。”
“我们?”豪哥最后看了一眼这片庞大的罪恶帝国,将烟头狠狠摁灭在竹栏上,“我们连当狗的资格,都差点没赶上。”
最后一句话落下,两人沉默地站在黑暗中,只剩下远处探照灯冰冷的光束,如同巨兽的眼睛,在这片姓“刘”的土地上往复巡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