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5章 让她等我(2 / 2)

暮色渐沉,小跨院里柳文娟正弯腰在青石槽边搓洗衣裳,皂角水的清香混着傍晚的炊烟在院子里飘荡。吴丽华则在厨房摘着菜。这时院门那儿传来一阵脚步声,抬头就看见傻柱咧着嘴闯了进来,手里还扑棱着一只芦花小母鸡。

"文娟!快瞧瞧我给你带什么好玩意儿来了!"傻柱把鸡提溜得老高,那鸡扑腾着翅膀,抖落几根绒毛,正巧落在吴丽华刚摘好的青菜筐里。吴丽华拍了他一下:"死相!毛都掉菜里了。"

傻柱浑不在意,晃着鸡脖子冲柳文娟显摆:"今儿个让您开开眼,尝尝咱祖传的炖鸡手艺!保准香得你把舌头都咽下去!"那只鸡适时地"咯咯"叫了两声,倒把屋里写作业的两个孩子引了出来,扒着门框直咽口水。

柳文娟甩了甩手上的肥皂沫,水珠在暮色中划出几道银亮的弧线。她嘴角勉强扯出个笑模样:饭就劳烦柱子哥费心了。"声音轻得像是飘在空中的肥皂泡,一碰就碎。

傻柱正低头摆弄那只扑腾的母鸡,没瞧见她眼底闪过的黯然。倒是吴丽华敏锐地抬头,看见文娟转身时用袖子飞快地抹了把眼角。院子里突然安静下来,只剩母鸡偶尔的"咕咕"声。

"得嘞!"傻柱突然大嗓门一吼,打破了这片刻的凝滞,"我这就去烧水宰鸡!念军!去我屋里把砂锅拿来!"他故意把动静弄得震天响,像是要把整个院子的热闹都搅动起来。文娟背对着他们,手上的搓衣板发出"咯吱咯吱"的声响,一声比一声重。

饭桌上热气腾腾,砂锅里炖鸡的浓香混着黄酒的醇厚在屋里飘荡。众人正说笑着抢鸡块,柳文娟突然低下头,一滴泪"啪嗒"砸进碗里。她慌忙扒了两口饭,可泪水却像断了线的珠子,混着米饭直往嘴里送。

傻柱举着的鸡腿停在半空,吴丽华的筷子"叮当"碰着了碗边。念军怯生生地递来手绢,文娟却把头埋得更低了,只看见她瘦削的肩膀在蓝布褂子下微微发抖。

屋里静得能听见灶膛里柴火的"噼啪"声。那只没吃完的母鸡在砂锅里慢慢凝出一层油花,映着电灯的光,晃晃悠悠的,像极了文娟眼里怎么都盛不住的伤心。

就在这当口,院门外突然传来三大爷急促的喊声:"文娟!文娟!光天有信儿啦!"声音像道炸雷劈进屋里。众人齐刷刷扭头,只见三大爷领着保卫科的小王风风火火闯进来,小王满头大汗,制服后背都洇湿了一大片。

柳文娟手里的碗"吧嗒"一声掉在桌上,半碗饭撒了一地。屋里静得能听见呼吸声。

"柳、柳文娟同志,"小王扶着门框直喘粗气,"部队来电报了!科长他......"话到嘴边突然打了个磕绊,急得三大爷直跺脚:"你倒是快说啊!"

"科长他没事!就是临时执行特殊任务去了!"小王一抹汗,"组织上让我通知您,让您安心等着,过些日子他就回来!"

柳文娟整个人晃了晃,吴丽华赶紧扶住她。只见她眼泪像决了堤似的往外涌,可这回嘴角却慢慢扬了起来,在泪光中绽开个颤巍巍的笑。傻柱突然"啪"地一拍大腿:"我就说光天这小子命硬!”

“"好事啊!天大的喜事!"闫富贵搓着手,眼睛直往桌上的炖鸡瞟,喉结上下滚动着,这就回去拿酒,今儿个非得好好庆祝不可!"

"别介啊三大爷!"傻柱一把拽住他的胳膊,"您老踏踏实实坐着!" 又让保卫科小王留下吃饭。说着扭头对光福道:"光福!去我床底下把那个贴着红纸的坛子抱出来!"又冲吴丽华挤挤眼:"丽华,把橱柜里那包花生米也炸了吧!"

闫富贵半推半就地被按在首座,嘴里还念叨:"这怎么好意思..."眼睛却跟着光福抱出来的酒坛子直打转。那坛泥封的老白干刚启封,一股醇香就窜得满屋都是。

"满上!都满上!"傻柱拎着酒坛子转圈倒酒,溅出的酒液在煤油灯下闪着光。吴丽华端着刚炸好的花生米进来,金灿灿的还冒着油星儿。柳文娟这会儿终于缓过劲儿来,红着眼眶给大家布菜,嘴角的笑怎么也收不住。

酒足饭饱后,闫富贵眯着醉眼,晃着微醺的身子踱回前院。月光透过葡萄架,在他青布长衫上洒下斑驳的影子。他轻手轻脚地掩上房门,从贴身的内兜里郑重其事地掏出那本毛了边的本子。煤油灯芯被他挑亮了些,昏黄的光晕里,他扶了扶老花镜,一笔一划的写道:

"1964年3月23日,甲辰年二月初十。酉时于中院代传喜讯,获邀共庆。计食:带骨鸡肉五块,鸡尖一枚,油炸花生米三十又八粒,饮老白干约五两有余。"

写到这里,他忽然停笔,咂摸着嘴里尚未散尽的酒香,笔锋一转:"然光天平安将归之喜,非口腹之欲可比。文娟泪落如珠,柱破例启陈酿,此情此景,当浮一大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