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月十二。
只用了短短六日时间,陶雅便率领大军赶回歙州境内。
一百五十余里路,六日时间。
须知这还是包括随军民夫以及粮草辎重在内的大军,一般大军出行,一日能走二十里,已经算很快了,若是道路不畅,恰逢阴雨天气,最多十里。
由此可见,陶雅心中之焦急。
没法子,歙州是他的老巢,也是他的底气与根基所在。
一旦丢了歙州,他的处境将非常尴尬。
龙川军寨不大,本身守军只有二三百号人,自然装不下这么多人。
不过徐章前几日率前军抵达后,就先一步在军寨外修筑军营。
如今大军抵达后,正好直接入住。
陶雅面色疲惫,却顾不得歇息,进入帅帐后,第一时间将徐章招来。
“刺史!”
徐章迈步走进帅帐,抱拳唱喏。
陶雅没有废话,开门见山地问:“探查的如何了?”
徐章答道:“城中贼人不多,前几日从歙县方向又赶来千余人,属下数日观察,判断绩溪城中贼人最多不过三千。”
“三千!”
陶雅喃喃自语。
三千人不少了,况且绩溪县本就不大,一团之兵便可把守一方城墙,作为守城一方,绰绰有余。
歙县到底还是丢了啊。
徐章安慰道:“刺史不必忧心,贼人即便占据县城,可却是外来之贼,百姓畏之如虎,又怎会与贼人同仇敌忾,帮其守城?而刺史镇守歙州十三载,替歙州遮风挡雨,使百姓安居乐业,无不感念刺史恩德,如今得知刺史率军归来,歙县、绩溪城内百姓更加不会帮助贼人。不得民心,没有百姓帮忙守城,三千人也就三千人,最多五日,便可拿下!”
民心这东西,非常重要。
裴枢一介书生,能以数千兵卒,挡住杨行密一年半,就是因为歙州上下团结一心。
在大唐治下,歙州人过的很舒坦,尤其是那些大族。
因而得知杨行密领兵来攻,歙州大族可谓是有钱出钱,有粮出粮,没钱没粮就出人。
说是数千兵卒,可实际上算上自发帮忙守城的百姓,得有五六万之众。
本身歙州就四面环山,易守难攻,官员百姓上下又团结一心,杨行密能打进来就出鬼了。
徐章说的有道理,刘靖毕竟是外来人,时日尚短,歙州百姓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,虽说陶雅也不是好东西,但好歹陶雅治下,勉强能活下去,免于兵灾之祸,百姓心里自然会更偏向于陶雅。
百姓不尽心帮忙守城,那三千人就只是三千人,死一个少一个。
不过,什么百姓感念刺史恩德,这就纯属放屁了。
陶雅入主歙州之后,赋税之繁重,压的百姓喘不过气,相比于其他势力,顶多是两害相权取其轻而已,感恩个屁。
歙州百姓真正感念恩德的是裴枢。
裴枢在任时,轻徭薄赋,兴修水利,开垦荒田,大力发展商业,江南其他地方打出狗脑子的时候,歙州百姓偶尔能吃上一顿饱饭,这是什么概念?
去岁五月,裴枢被朱温杀害,抛尸黄河之事传回歙州,不少百姓暗自落泪。
陶雅唤道:“陶敬昭!”
“属下在!”
陶敬昭神色忧愁,心不在焉地应道。
他的妻儿还在歙县郡城。
他与妻子张氏成亲没两年,新婚燕尔,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,如今歙县落入贼人之手,也不知张氏与虎儿是否遭遇不测。
陶雅训斥道:“一点小小挫折,便让你慌了神,难成大器!”
“刺史教训的是,属下受教了!”
陶敬昭神色一凛,强压下心头担忧。
见状,陶雅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之色,问道:“顾全武可有动作?”
陶敬昭答道:“据探子来报,顾全武并无动作,占据还淳后,便一直屯兵在边境,修建军寨,呈固守之势。”
修建军寨,固守之势?
“奇了!”
陶雅深吸了口气,泛白的浓眉微微皱起。
按理说,拿下绩溪与歙县后,理当大军压境,前后夹击才对。
可顾全武的一系列布置,显然是守态。
这让陶雅一时间有些摸不准。
徐章出声道:“会不会使得明修栈道,暗度陈仓之策?”
陶敬昭反问道:“歙县、绩溪已然夺下,何须暗度?”
此话一出,陶雅眉头皱的愈发紧了。
怪就怪在这个地方。
歙县、绩溪已经夺下,换做他们是顾全武,绝对会不惜一切代价死死咬住他们,令他们无法回援歙州,等到将休宁、婺源、祁门等四县拿下,歙州也就彻底落入顾全武手中。
到了那个时候,陶雅就只能灰溜溜的逃往宣州。
一时间,帅帐内陷入沉默。
片刻之后,陶敬昭打破沉默,猜测道:“歙县与绩溪的贼人,会不会另有其人?”
可不是顾全武,又会是谁呢?
钟传?
钟传病危,江西风雨飘摇,危全讽等将领忙着争权夺利,哪有精力奇袭歙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