念及此处,刘靖说道:“牙城上下,一个不留!”
他说的轻描淡写,可话中却透着冰冷之意。
“斩草除根,俺省得!”
庄三儿郑重地点点头。
刘靖关心道:“可有弟兄受伤?”
庄三儿摆摆手:“有几个兄弟受了些皮外伤,不碍事。”
刘靖满意的点点头,吩咐道:“让弟兄们再辛苦一下,收拢军械衣物带回上山,铜钱弟兄们自己分了,金银首饰留下,我另有他用。”
“得令!”
庄三儿高声应道。
……
住在附近的百姓并非聋子,牙城中传来的喊杀声以及惨叫声,他们听得一清二楚。
但却没有一个人敢出门查看,一个个惊恐万分,紧闭门窗,不敢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,生怕引来大祸。
喊杀声持续了一刻钟才结束,然而还不待百姓们松口气,码头方向又响起喊杀声。
一直到后半夜,镇子才彻底归于寂静。
翌日。
天光放亮,提心吊胆了一夜的王腊八悄悄将门打开一道缝隙。
外头静寂无声,安静的令他心头发毛。
王腊八咽了口唾沫,将门缝打开了一些。
这时,身后传来婆娘担忧地声音:“当家的,莫看了,惹来祸事可怎么办。”
“好似走了,外头没有声音。”
王腊八转过头,小声的说道。
“走了?”
妇人依旧愁着脸,问道:“昨夜是甚么人?”
王腊八摇摇头:“不晓得,许是来寻仇的丘八,也许是匪寇。”
这年头,兵匪哪里分得清。
丘八反穿衣裳便是匪,匪寇招了安,摇身一变又成了兵,兵是匪,匪又是兵,总之乱的很。
这时,对面的屋门也打开了一道缝,探出半张脸。
是李麻子。
李麻子朝他投去一个探寻的目光,王腊八摇摇头,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。
两人都不敢出声,更不敢出门。
等了片刻,李麻子率先打开木门,小心翼翼地走出去。
“当家的,你可莫出去。”
妇人还在唠叨。
当家的是家里顶梁柱,他若出了事,那留下她与孩子可怎么活儿?
见李麻子并未遇到危险,王腊八心思变得活络起来,不顾妇人的劝说,走出了屋子。
两人对视一眼,一前一后朝着牙城走去。
此时,越来越多的居民走出家门。
随着接近牙城,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传来,在鼻间萦绕。
“军爷,军爷?”
李麻子站在外头,喊了两声。
然而,牙城内一片寂静,并未有人应答。
王腊八壮着胆子,与李麻子走进牙城。
入眼是一片干枯的血迹,血迹喷洒的到处都是,可想而知昨夜的战斗有多惨烈。
两人小心翼翼地越过公廨,来到后院的府邸。
看着眼前雕梁画栋的青砖大瓦房,王腊八的眼中闪过一丝贪婪。
他之所以冒险前来,就是打算趁乱捞点好处。
只需拿上一件东西,便能让一家老小过一个肥年。
府邸大门紧闭,李麻子咽了口唾沫,小声道:“进去看看?”
“看看!”
王腊八略一犹豫,咬牙道。
来都来了,岂能空手而归。
李麻子也是这般想法,两人齐齐上前,互相壮胆,伸手推开大门。
“咯吱~”
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合页响动,两扇木门朝内打开。
前厅之中的景象,显现在他们面前。
人头!
上百颗人头,堆放在罗汉床上。
最上面的那一颗人头,肥头大耳,狭小的眼睛睁大,脸上还保留着临死前那一刻的惊恐。
正是丹徒镇的土皇帝,监镇朱延庆!
王腊八只觉双腿一软,扑通一声跌坐在地,胃中一阵翻涌。
“哇!”
李麻子怪叫一声,转身就跑。
“等等俺,等等俺啊!”
见了转头就跑,王腊八顿时急了,心中恐惧到了极点,此刻也顾不得捞甚么好处了,强行拖着发软的双腿就往外跑。
一路跌跌撞撞逃出牙城,口中胡乱的大吼:“监镇死了,全死了,人头,都是人头!”
朱延庆死了,连同牙城内的百余名士兵全都被杀,砍下的人头,被堆砌成京观。
这个消息如飓风一般,迅速席卷全镇。
随后,有胆大的结伴进入牙城,发现不止是士兵,连同丫鬟、仆役以及厨娘在内,无一人生还。
士兵的尸体更是被扒的干干净净,军械、钱财以及值钱的东西被扫荡一空,简直如蝗虫过境。
监镇没了,镇中一名宿老被镇民推选出来主持大局。
“报官!”
将牙城的大门关上,宿老安排人去润州报官。
兹事体大,没人担待的起。
……
“阿娘。”
小桃儿奶声奶气地呼喊响起。
“唔~”
伴随着一声无意识的轻呼,围着轻纱的床榻上,一只如玉般白皙的纤细胳膊从被褥中探出。
胳膊刚探出来,被寒气一激,又迅速缩回被窝里。
崔蓉蓉将身子往情郎怀里拱了拱,那火热的怀抱,在冬日里格外温暖。
忽地,她睁开眼睛。
一双美目中带着茫然之色,她方才似乎听见桃儿在唤自己。
“阿娘,阿娘!”
不是梦!
崔蓉蓉一惊,赶忙坐起身。
只见窗外天光大亮,已然日上三竿。
她这一坐,当真是波澜汹涌,小巧的里衣根本兜不住胸前的雄伟,显露出一道白皙,且深邃的沟壑。
抓起一件衣裳,崔蓉蓉迅速披在身上。
这番动静,将熟睡中的刘靖吵醒,他翻了个身,一手搂住崔蓉蓉纤细的腰肢,另一只手攀上高峰,口中呢喃道:“时辰还早,再睡会儿。”
崔蓉蓉拍掉他作怪的大手,娇羞道:“桃儿在外头喊奴哩。”
夜半时分,情郎忽然敲开家门。
不待崔蓉蓉发问,便一把将其抱起,扔在床榻上,随后一直折腾到五更天,见她实在撑不住了,两人这才睡去。
两世为人,昨夜是刘靖第一次杀人。
并且,或直接或间接死在他手中的,足有上百人。
杀完人后,他心中并没有丝毫害怕与胆怯,反而觉得胸膛中有一股火,想要宣泄出来。
回到家中洗去一身血气,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。
胸中那团火,非但没有被井水浇灭,反而烧的愈发旺了。
最后实在睡不着,才敲开了崔蓉蓉的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