坤宁宫离乾清宫很近,母子两个去了没多久,祁让那边就收到了皇帝的传唤。
来传旨的太监态度极其傲慢,无论孙良言如何说好话,都不肯透露只言片语。
孙良言不禁提心吊胆,直觉皇帝叫祁让过去不会是什么好事。
祁让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,连衣服都没换,就跟着传旨太监走了。
乾清宫的东暖阁里,隔着两辈子的光阴,他又一次看到了前世死在他手里的父皇景元帝,以及被他秘密处决的太后王蕴仪,另外还有几位他熟悉的大臣。
只不过太后如今还只是皇后,还在为了争宠争权和后宫斗得你死我活,一心想把祁望扶上太子之位,成就她将来垂帘听政的美梦。
祁让轻挑了一下眉梢,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。
然而下一刻,他就看到了祁望红肿的半边脸。
他微微一怔,眯起眼睛,径直走到祁望跟前,语气不明地问道:“脸怎么了,谁打的?”
祁望低着头,不看他,也不回答,像只小鹌鹑。
皇后厉声道:“你还有脸问,还不快给你父皇跪下!”
祁让瞥了她一眼,隐藏起所有的情绪,走到景元帝面前,屈膝下跪:“儿臣见过父皇,不知父皇召儿臣来所为何事?”
景元帝刚吃了丹药,趁着有精神接见了几位官员,皇后突然带着祁望过来,当几位大臣的面说祁让给祁望下毒,请他一定要严惩祁让,给她们母子做主。
景元帝很是不满,一来生气皇后不分场合把家丑外扬,二来气祁让刚出冷宫就不安分,居然干出残害手足之事。
难怪钦天监说他是天煞孤星,看来还是不能让他和其他皇子接触。
这样想着,景元帝就沉着脸质问祁让:“你母后说你强行喂你三皇兄服食了毒药,可有此事?”
祁让早有所料,却还是装出极为震惊的样子,委屈道:“父皇,这怎么可能,儿臣与三皇兄是血脉至亲,怎会忍心给他下毒?”
况且儿臣前天才遭人暗算,多亏父皇疼惜,及时派了太医为儿臣诊治,儿臣才转危为安,这种情况下,儿臣如何有能力有机会给三皇兄下毒,请父皇明鉴!”
景元帝这才想起祁让中毒的事,并且那毒还是下在自己赐他的燕窝里。
虽说毒不是自己下的,可他险些丧命却是真的。
此时见他委屈巴巴,到底还是缓和了脸色,不痛不痒地问了一句:“你如今怎么样了,体内的毒可清完了,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?”
祁让先是一阵猛咳,随后才虚弱道:“多谢父皇关心,儿臣好多了,就是头脑仍旧昏昏沉沉提不起精神,也没什么食欲。”
“看来仍有余毒未清,还要接着调养。”景元帝说,“朕会让人追查下毒之人,回头把朕炼的丹药给你几颗,你吃吃看有没有效果,倘若有效果,父皇再给你炼一炉。”
“……”
这话说的,不仅祁让无语,祁望和几位大臣也很无语。
就连皇后都忍不住想翻他白眼。
“皇上,您不要听信他的话,咱们现在说的是他给三皇子下毒的事。”皇后出声提醒道。
景元帝反应过来,立时沉下脸,啪一拍炕桌:“不成器的东西,朕差点被你绕进去,你三皇兄向来诚实稳重,从不撒谎,他说你给他服了毒药,那必定就是真的,你还不快把解药拿来给他,他若有个好歹,朕饶不了你!”
祁让假装惶恐,继续为自己辩解:“儿臣没有,儿臣是冤枉的,儿臣没有毒害三皇兄,请父皇相信儿臣……”
“你哪点值得你父皇信任?”皇后不耐烦地打断他,“本宫就知道你不会承认,已经提前叫了太医在外面等候,你兄长有没有中毒,太医一诊便知,到时本宫看你还如何狡辩。”
祁让变了脸色,很紧张的样子:“我没有,我真的没有……”
“有没有你说了不算,来人,传太医进来给三皇子诊脉!”
皇后打定主意要当着几位大臣的面坐实祁让的罪名,让景元帝不得不处置他,因此叫太医都顾不上问皇帝的意思。
皇帝颇有些不满,当着臣子的面也没说什么。
祁让突然叫了他一声:“父皇,儿臣还有话要说。”
“什么话,你说。”景元帝闷声道。
祁让跪直了身子,朗声道:“儿臣不曾给三皇兄下毒,母后非要冤枉儿臣,甚至急切到等不及父皇处理完朝政,当着几位卿家的面就要坐实儿臣的罪名。
既然如此,就请父皇和几位卿家为儿臣作证,倘若太医诊断出三皇兄体内有毒,儿臣愿以死谢罪,倘若没有,也请母后给儿臣一个说法,儿臣不能白白受了冤枉。”
一番话说得软中带硬,夹枪带棒,不仅暗指皇后别有用心,还让皇帝无法拒绝他的请求。
几位大臣原本对他并不在意,听他说完,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惊诧的神情。
景元帝也很意外,感觉自己只是眨个眼的功夫,这个阴郁孤僻,一身怨气的儿子突然就变得不一样了,非但说话有条有理,不卑不亢,就连周身散发出来的气息都变得强势起来。
好奇怪的感觉。
这种奇怪的感觉祁望之前已经体会过,眼下倒是没觉得惊诧,一颗心却扑通扑通跳得飞快,有种莫名其妙的期待。
尽管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期待什么,但他就是很期待。